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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水》爱、欲与ero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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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杰出的文学作品,尤其是那些题材尖锐的文学作品,常常引起我的困惑:是不是……文学生成(Ereignis)或开放的本质,使得它们能够以一种更加优雅的姿态与究极真理展开对话,而哲学苦心孤诣构建出来的范畴系统反而变得苍白无力了呢?
    这段思辨之路,漫长而不知其所终,在这里,我们要暂时抽身而退。我之所以要提出这个问题,缘于聚斯金德的《香水》,在我看来就是这样一部发人深省的作品。同样的,这部小说的同名电影亦较准确地向我们展现了爱与欲的交织与碰撞。
    《香水》是关于嗅觉的故事。嗅觉这种能力,长久以来一直被哲学与艺术所拒斥,哲学讲“形而上学只眼”,“理念(idea)”,“道”,“天理”,这些本体论层面上的东西都需要用眼,用“看”的视觉把握之。绘画、摄影是艺术的重镇,而在听觉上,亦有各国的音乐增色。味觉没有具体的哲学、艺术形式可以对应,但味觉总能唤起欲望,因而也博得不少溢美文字。触觉是嗅觉的难友,但它似乎更少能引起深沉反思,以至于并不像嗅觉,处在一个尴尬的地位。
    载体亦即具象化的实存。视觉对应绘画,听觉对应音乐,那么嗅觉在现实中最纯粹的代表物,即是香水。
    香水承载欲望,亦承载女人的梦想。这种梦想一直以来以一种两性之间的张力表现出来:香水用前调吸引男人,而用后调结束一场风流。被香水武装起来的女人征服男人,男人将世界捧献于她。但香水本身,只关乎欲望,无关风月,无关荣耀,无关梦想。
    我们从香水的魔力彻底绽放的那一刻说起。当格雷诺耶穿着华贵的礼服,在行刑台上,抖动沾着少女之香的手帕,庸众们迷醉了。他们撕扯掉衣服,疯狂的亲吻,疯狂的做,一幕千人春宫展现在眼前。eros真正释放了他原始而无可抵挡的魔力,让人的自然本性——欲望,以毫无顾忌与遮拦的状态显现出来。
    美善一体,而爱与欲亦一体。不过,在西方人看来,爱若斯这种综合了爱与欲的东西,其中的两种成分总要分出先后:
  一开头只有混沌(卡俄斯)、暗夜(倪克斯)、冥荒(厄瑞玻斯)和茫茫的幽土(塔耳塔洛斯);那时还没有大地(该亚),没有空气(埃厄耳,??ρ),也没有天(乌拉诺斯);从冥荒的怀里黑翅膀的暗夜首先生出了风卵,经过一些时候渴望的情爱(eros)生出来了,他像旋风一般,背上有灿烂的金翅膀;在茫茫幽土里他与黑暗无光的混沌交合,生出了我们,第一次把我们带进光明。最初世上并没有天神的种族,情爱交合后才生出一切,万物交会才生出了天地、海洋和不死的天神,所以我们比所有天神都要早得多。
   ——阿里斯托芬《鸟》
    
   爱若斯作为主宰性爱与欲望的神灵,先于所有神灵而生出。似乎,爱脱胎于欲,因而是从属的不真实的存在,在西方人眼中,现实性与美感就是能够结合在这样一个古怪的概念中,因为,如果欲望是本原性的,那么作为附属品的爱的价值不可能得到挺立,而如果爱是先于性欲或各种欲望的先天存在,那么区区一缕香味,让这许多人弃无上令式如草芥,可见这是不真的,很显然,在古希腊挺立起来的西方人的爱欲观念,本即是充满罪感的观念,具有浓厚的自然主义色彩,因而是最现实而最不牢靠的地基,两性的道德建立于其上则无法找到合理性根据。且让我们考察一下日本的意气,考察一下中国的羞涩,在这里,两性关系的张力被很好地掩饰在千年不腐的教条之中: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这里没有爱若斯这种本质性的颠覆力量,因而,在东方,格雷诺耶无法重演他的剧目。这并不意味着自然主义倾向不合理,而是eros没有能够从事实中完全挣脱,进入有意义的人类的价值世界。
    对于香水来说,欲望是它施作用的唯一对象,有人说闻香识女人,而女人正用香气挑逗男人的欲望,并最终赋予男人的世界以价值,有位作家说,一切的争斗,都是为了土地与女人。土地意味着秩序的在场与时间的延续性,而女人,就是作为一种爱若斯具象化了的存在。不幸的是,格雷诺耶的嗅觉天赋能够让他察觉到爱若斯形而下的一面——欲望,却永远无法触及爱若斯高贵的另一面——爱。这是否向我们暗示,嗅觉的确与形上学疏离而非进入意义世界的媒介?
    
    格雷诺耶的生命悲戚地结束了。而香水的故事却远远没有结束,它将继续搔首弄姿,企图让人们的灵魂沉浮,并大声呼喊出这个世界肮脏的真相。
    我们当然要捂住它的嘴,不让它毁损人类的价值巨塔,以求在两性永恒的张力中度过平静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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