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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途秋恨》情如煙海,一生苦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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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涼風有信,秋月無邊,虧我思嬌的情緒好比度日如年……影片結尾的南音響起,拖長的腔調,遠遠模糊的景色人物,仿佛是主人公對年幼舊夢畫上的一個模糊句點。客途秋恨是許鞍華的一部自傳式作品,講述了小妹出嫁後,自幼依戀爺爺奶奶而與母親葵子疏遠的自己,被迫重新熟悉,到互相理解的家庭故事。情節並不跌宕,但她獨特細膩的女性視角,使得片中的種種情節,仿佛都能勾起觀眾對幼時成長的記憶。
    
    情如煙海,一生苦渡。
    
    一部講述家庭故事的電影,必然包含了無數的情感,只不過主角的家庭更為特殊,日本與中國戀人的結合,註定會使得不再單純的情感中隱忍了無數複雜的暗湧。愛情,親情,對祖國故土之情,對第二故鄉之情,都交織著密密的愛與恨。
    
    對於毋庸置疑的主角曉恩來說,母親是一個複雜的概念。幼時的印象裏,屋頂甚高,桌椅都是龐然大物,朦朧的時光,爺爺奶奶的疼愛,零食洋裝,對比總是寡言冷淡的母親,眷戀之情只能全部交予爺爺奶奶。而對於母親,遠渡重洋,面對完全陌生的家人,丈夫的遠離,對於親人故土的思念,在至親女兒的疏遠面前更為強烈。在最後父親將母親接回香港時,曉恩也選擇了留在爺爺奶奶的身邊。這些在曉恩陪伴著母親來到日本後才真正理解。
    
    在一般的家庭裏,父母與子女的意義往往是完美的,偶像一般的。因此在成長時發現了父母的缺陷和不完美,往往是一個重築觀念的過程。而在客途秋恨中,曉恩對於母親卻一直抱著的是一種質疑的態度。這更像是一個漫長的青春期,對於曉恩來說,她的成長中缺少的是一個可以作為榜樣的女人,而十五歲後離開了爺爺奶奶,對父親的不理解,對母親的不滿,小妹和母親的親近,缺失了家人的她一直是孤獨的。
    
    香港對於曉恩來說似乎只是一個驛站,只有幼時記憶中泛黃的廣州,帶著爺爺奶奶聲音,高高露臺栽種著花朵的廣州才是她心裏永遠的一抹鄉愁。正如同母親葵子對日本的眷戀,曉恩也無時無刻不關注著那方土地,從電臺裏,電視裏,注視著心裏的故鄉。
    
    而這樣的孤獨和思念其實和母親葵子如此相似,離開日本聲望頗高的家族遠嫁中國,親人的不理解,摯愛弟弟的斥責,都是孤獨的根源。日本之行,其實是曉恩和母親互相理解,互相面對自己的一個過程。曉恩對於日本來說,是一個真正的客人,也只有在這樣語言不通的旅途中,她才能真切地感受到了母親在中國扮演了數十年的客人角色。而母親這個真正的歸人,卻再也無法融入那些溫泉,日式料理,以及疏遠了的親人。母親開始思念香港,而曉恩開始明白母親,明白兩人其實是如此相似。
    
    在影片開頭,母親和曉恩送走遠嫁加拿大的曉慧時,兩人在畫面裏如此疏遠,面對母親的落淚,曉恩甚至沒有試圖安慰,她似乎是畏懼感受母親的感受,不願看到母親的脆弱。而在日本之行即將結束時,母親站在海邊,看向渺茫的海面,曉恩走上前,與母親並肩絮語。在我看來這是兩人最為接近的一刻。時常覺得,瞭解是一件簡單的事情,而理解卻很難。雖然每個人都害怕孤獨,但是若要真正理解他人所想所感,感同身受,不光需要愛,也需要很大的勇氣,承擔複雜的感情。
    
    不得不承認許鞍華是極擅長於平淡敘事中抓牢人心的,以前也曾看過東京家族,類似的家常瑣事主題電影,但對我來說卻少了一份熟稔懷念之情。相反,《客途秋恨》中的騎樓,如今尚能在廣州街頭撞見的背心蒲扇老爺子,確是如此的勾動心弦。而穿著旗袍搓麻將的母親葵子,也讓我想起自己的母親,也是願意時時呼朋引伴搓上八大圈的雀友。密密地以細節,砌起對故土的深深思念,也密密地織起溫柔的網,網住觀者的心,隨情而動。
    
    電影的主旨,客在他鄉,恨不能歸,然而故土無論是於葵子還是於曉恩,都已經無法折返,廣州已不再是記憶中的樣子,背誦的唐詩宋詞已是敏感詞,而溫泉料理也不如熱騰騰的的廣東菜。思念不停的母女二人都只是過客,最終發覺能夠安下此心的故鄉只有香港這一搭載萬千旅人的巨輪。
    
    許多時候感情渺渺如同煙波大海,一切在對岸看起來都如霓虹燈彩,耀目迷人,唯有苦渡抵達,才能明白何處是真正歸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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