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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之国》每个人的平行宇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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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根据现在一些物理学家和宇宙学家的研究,我们所处的宇宙并不是“存在”的全部,而仅仅是众多平行宇宙中的一个。所谓“平行宇宙”,是指在我们所能认知和感受的时空之外,还存在其他的时空,即“另外一个宇宙体系”。在这些宇宙体系里,可能存在着与我们所熟知世界截然不同的物理原理与运行规律。但是一般情况下,这些宇宙是彼此平行的,没有交集,我们也不太可能进入另一个空间。
  人是群居动物,终日生活在一个特定的群体中,“每个人都不是一座孤岛”。但是我们真的能彻底地认识我们周围的环境和人事吗?这个是值得商榷的问题。事实上,无论一个人如何自诩洞察世事,博闻多识,他最终还是站在自己所熟悉的那一套体系里评判,正如我们身囿在“真实”的宇宙中探索未知。每个人,无论多么庸常,总是会有自己独特的人生经历,独特的思维过程和独特的精神感受。我们表面上有所谓“社会共识”,所谓“普世情感”,但我们认同的真的是同一个客体吗?举一个例子,同样是面对一个“红色”的苹果,甲说:“这是红色的”,乙也说:“嗯,的确是红色的”看似一致,但谁能肯定甲之所谓“红”与乙之所谓“红”是同一个东西呢?我们常会感到孤独,觉得世界上没人能理解自己,实际上这就是事实。我们每个人都是一个个彼此平行的宇宙,每个群体也是一样,而这一事实也是人类社会纷争不断但又不断前行的原因。
  让我们回到《画之国》。其实《画之国》的寓言意境与庄子的“蜗角斗争”有异曲同工之妙。同样是生活在极端逼仄狭小时空中的一群“生物”,彼此不断争斗,猜忌,反抗,自以为掌握了全部真理。影片一开头,借画中人物之一劳拉之口,叙述了故事发生的时空。画家因故离开,留下了一幅未完成的油画,于是画中的人物便纷纷开始构建社会体系,区分社会地位。在这个微型社会中,人物被划分为三等:“图全人”(被彻底完成的人物),“梅花菀人”(半成品,缺少部分色彩)和“浮图人(粗略的草稿)”。图全人地位最高,占据宽广明亮的城堡;而后两个较低的阶层只能居住在低湿的丛林之中,并且受到图全人的压迫甚至屠杀。这非常像真实的世界,只不过金钱,权力,出身乃至种族取代色彩成为划分等级的标准;具体的城堡也转变为各种社会优质资源,被社会精英占有。无数的哲人探讨过社会不平等的起源,现在我也提出自己的看法:社会的不平等乃是因为一群人为了某种利益,有意地寻找各自平行宇宙中相同和相近的部分,并以此部分作为阶级的凝聚核心和歧视压迫其他群体的依据。在电影中我们可以看到,作为“图全人”首领的“大蜡烛匠”发表的图全人优越论。他反复强调“色彩是强大的”,这里“色彩”这一要素就成为联系各种不同特性图全人的纽带。我们都有颜色,所以我们应该联合起来,打跑缺少颜色的劣等的梅花菀人和浮图人。这很容易让我们联想到历史上各种演说家和野心家充满煽动性的演说。他们的言辞让我们暂时忘了内部的差异和不一致,利用“爱国主义”“民族主义”等等强调身份认同的元素,笼络一个阶层全部的成员,从而实现自己的政治抱负亦或是野心。还有一个待解的疑问就是,这个世界区分社会地位高低的标准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一定是要按“颜色”?这一标准其实很大程度上就是掌握话语权的人制定并广泛宣传的。文革期间,按照所谓家庭出身将人分为三六九等,贫农光荣,地主挨批。我们没有理由认为“贫农”这一身份天然比“地主”尊贵,而强制这一规定的恰恰是掌握强权的国家机器和统治系统。而且,有趣的是,甚至连被压迫的群体自己竟然也接受了这一套标准。电影中,“梅花菀人”是在抱怨图全人的专横,但他们大部分人的真正理想”其实也是做图全人“,而不是推翻这一既有规则。这里其实体现了强权掌握了宣传霸权,在生活的各个方面潜移默化的向所有人灌输某种”正统的“观念,希冀以此将所有人不同的”平行宇宙“改造成为一个统一的”主题思想“,以维系自身的统治。电影的最后,”梅花菀人“和”浮图人”最终全都变成了“图全人”,看似不错的结局,其实是个人宇宙的消亡。
  除了以上所说的群体的“平行宇宙”,这里我再讲讲“平行宇宙”对于个人观察外部世界的影响。当劳拉,克莱尔和贝勒姆三人在躲避追捕时意外地跌出油画,进入了人类“现实的空间”,他们才惊讶地发现,在他们所熟知的世界之外,竟然还存在着另外一个全然不同的空间。这是颠覆所有现实经验的感受。这当然是电影艺术化的表现,我们在现实生活中也不太可能遇到这样类似“穿越”的情况。但,正如画框限制了画中人物观察和可抵达的范围,个人极其有限与主观的生活经历与人生阅历就成为禁锢我们视野与思想的画框,构成了我们各自平行宇宙的边界。电影中讲到劳拉不慎掉入了一幅描绘战争的油画,并被红军首领以奸细的罪名抓捕起来。尽管劳拉费尽口舌,试图说服他们只是在一幅画中,世界上还有许许多多其他的画作,还有除了战争之外多姿多彩的生活方式,得到的却只是嘲笑。这很好理解。拉回现实,我们也可以看到类似的现象。网络的出现,在一定程度上是每个人原本相对独立的平行宇宙出现了交集。针对同一个事件,来自不同地区,种族,阶级和文化背景的人都可以在网上发表意见,但是他们一般却是有或多或少的个人价值观与生活经验在里面,常常一言不合就相互指责,甚至公开谩骂。而价值观和生活经验则是来自于其自身周边的环境和境遇。而拿最近流行的“茶叶蛋事件”为例,不少网友纷纷嘲笑那位台湾教授“大陆人消费不起茶叶蛋“的评论,并纷纷揶揄地晒出自己吃茶叶蛋的“炫富照”。从理性上,我们可以追问:当事的双方到底是怎么得出“大陆人吃不起茶叶蛋“和”大陆人吃得起茶叶蛋“这两个结论的?是一个一个地调查全部14亿大陆人而得出的结论吗?还是就自己的日常经验和一些可以接触到的二手资料草率的出的?台湾教授的论证我没有查到,但大陆网友的反击似乎也缺乏力度。这些有能力有技能上网的人,其中不乏大量的白领和中产阶层,他们的财力水平是较高的,他们生活的环境也主要是城市与乡镇。他们是以自身的生活经验,即从自己所在的”平行宇宙“出发,草率地论述一个宏大的问题。事实上,中国仍有将近5000万人的生活水平低于却是每天1.25美元的极端贫困水平,茶叶蛋对他们来说确实是奢侈品。这个例子就生动地说明了个人的视角的局限性。其他的例子,比如地域歧视,种族歧视等等,很多时候我们反对或支持一样事物,并不是出于理性的考察和亲身的体会,而仅仅是我们基于自身的角度认为它应该是什么样的,盲目与偏见随之产生,有时甚至带来巨大的灾难。
  那我们如何走出所谓的个人的狭隘宇宙,站在一个更高的高度审视这个世界呢?答案或许是悲观的,一是我们很难突破自身,二是即使我们勉力做到了,也会发现,永远有一个更宏观的上一层境界将你包围。比如影片中的“画家“,于画中人来说,他就是”上帝“与”造物主“的角色,是他创造了整个世界,它是一切秩序与物质世界的创造者。但是影片的最后,我们发现,即使是画家也不过是存在于另一个更大的画框中,不存在所谓最高理性。但这是否意味着我们突破自我宇宙的努力是徒劳而无益的呢?显然不是,借用劳拉对画家所说的话”我想看看你是不是在另一幅画里“。对更高理性与境界的不断追求,正是人类的理性之火熊熊燃烧的象征。唯有不拘于已知,人类才可以越走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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