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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蜜蜜》掩于岁月的浅吟与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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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上有些东西,如黎小军与李翘的命定兜转的情感,又如一部经典电影在你心中散发永恒的光泽。而事实上,我们不求这种爱情惊天动地、排山倒海,也不求情节台词的烂熟于心,只愿在岁月的长河中时而会泛起记忆的涟漪,心中留存一方特殊的角落就足矣,平平的、淡淡的,浅吟浮生,掩于岁月。
   《甜蜜蜜》之于内地的观众来说,有着复杂而熟稔的情感因素在里面。19年前,人们只能通过光碟至日后的互联网络来观看,其中新晋思潮、改革开放、邓丽君、新移民潮、香港“九七”回归前等各种时代敏锐元素;演员、导演、剧本、市场反映等都达到了默契协调、水到渠成、浑然天成的艺术效果,可谓香港文艺爱情电影之范本。
   从深层次的角度来分析,《甜蜜蜜》所表述的并非如它的片名一样简单直白、甜甜蜜蜜,而浸透对生活的理解、磨难、打拼及对理想与环境的追寻与调适,而风雨过后还是会溢出甜而不腻的人生幸福感。影片温润且充满生活质感,不激烈动荡,不肆意妄为,情节与画面语言皆顺理现实的经纬,以人物怅然起伏的爱情与弥久分合来映射时代变迁与社会发展的脚印及世界观、人生观的叠变更新。今天的重映版,在依旧好看、感动之余,我们体验的不仅仅是终于在大银幕上观赏此片,留存胶片特有的颗粒感,体味温润光滑的影像质量,换句话说,看的更是一种恋恋不变的美好情怀。老片重放光芒,人们记住它喜欢它,靠的就是实力与共鸣,温暖与感动是它走心入目的魅力所在。
   “我来香港的目的不是为了你,你来香港的目的也不是为了我。”这看上是李翘与黎小军爱情兜转分合的缘由或是借口,事实上是他们各自对理想认识与对人情浮世的选择不同,最后,他们都离开了香港讨寻各自想要的生活。从他们身上管中窥豹,这便是时代的印记,是自20世纪80年代中国开放国门以来,因追逐理想生活而产生移民潮的真实历史和现实心态。电影在讲述内地移民艰辛又坚强的故事时,从侧面不露痕迹地反映着香港特有的殖民地历史,香港整座城市“无根”的漂泊迷惘心态,香港人既想拥有对自己国家的认同,又无法摆脱对英美文化艳羡向往的复杂心理,直至发生观念改变又悄然出现移民回流潮。如果说《甜蜜蜜》只是一部简单纯粹的爱情电影,也就不可能拥有如此丰富的情绪回响和怅然的心理起伏了,透过爱情,它承载了更多社会与人文的精神符号与寓意色彩。这里,陈可辛并未单纯纠结于历史事件的巨大影响力所带来的标志性意义,甚至刻意模糊了1986至1996这十年间的诸多重大政治事件,而单纯刻画了历史变迁和社会走向在群体和个人心中潜移默化的微妙处境,因此,电影中的主角始终是张曼玉、黎明、曾志伟所扮演的城市小人物,而非赤裸裸而虚无缥缈的历史事实和政治决议,这样的处理,使得影片在外在的观感和内核的情感上得到了华人世界的整体同振共鸣。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影片以一种略带宿命理论的写实意境,诉达了人物之间及他们与城市的矛盾复杂的游移、沧桑与变化心态。相较于李翘、黎小军,除了他们而复返的命定爱情,《甜蜜蜜》正是道出了暂借于世的畸零漂泊感与乡愁回归感,目的随同人生的际遇而发生改变。这也是影片在定义为文艺爱情的主基调下,还映射出的政治与社会寓义,使得影片在立意的清晰选择与内核价值的锻造处理上不空洞单薄、不孱弱微小,而更具历史的深凝与饱满的时代空间感,它的主旨得到延伸,触角更为宽广,在那些平常稀松而又脚步匆匆的年份背后,电影完整呈现了香港“九七”回归前过渡时期的社态与民情。姑妈与威廉,JEREMY与芥兰,豹哥、小婷都各自被赋予了所代表的文化机制与命理彼此矛盾又互为影响的行为象征,李翘与黎小军、豹哥错落之间更是理想主义爱情与实用主义爱情既矛盾纠结又影响并存的真实写照。除了主角的命运游移多舛,姑妈、泰妹、小婷等配角虽着墨不多,但也举足轻重,串起并深化影片叙事的结构与主题,影响着男女人物的爱情命脉与人生轨迹。影片最为巧妙的是以“有华人的地方就会有邓丽君的歌声”,来作为影片故事的时间轴线与背景意象,邓丽君的《甜蜜蜜》则是影片情绪表达的象征化依托与引子。歌曲与情节有机融合,连起人物命运的走向,曲中有你,你中唱曲,既交代了故事发生的时代特征,又契合了歌曲《甜蜜蜜》本身的词韵达义,在浅吟徊旋中点解新移民潮下香港精神的更替叠变与飞跃进步,道尽社会小人物的理想、爱情、沧桑与领悟。当客死清迈的邓丽君的歌声再次响起,也是男女主角命定重逢的机缘所在,他们的重逢也暗合着一座城市精神与文化的愁别与回归。无论是电影或是歌曲,《甜蜜蜜》正是吟出了苦尽甘来、风雨过后的幸福甜蜜与岁月穿梭感。
   《甜蜜蜜》这样一部爱情文艺片,对于陈可辛来说可谓是功夫到家、游刃有余,但同时也少不了他对生活与艺术的历练与积累。关注时代民生,聚焦人世百态,特别是情感世界里的爱情风景,平静中显张力、浅吟中透温情,成为他日后北上内地,开拓更大市场并突破自我风格的基石与分水岭。像《如果.爱》《投名状》《中国合伙人》《亲爱的》等或延续或呈现出陈氏影片的不同风格语言与影像造诣,艺术感悟和视角表达更臻全面、新晋与多元。
   从观众的眼光看,当电影可以称得上是一部电影,但却不一定就轻易成为一部经典。时光打磨、掩于岁月,仍难掩我们恋恋的感觉与注目,不在时常拥有,只在内心藏有。李翘与黎小军在邓丽君的浅吟低徊中百转重逢,而我们与《甜蜜蜜》在光阴的流转中甜蜜重逢,除了领悟爱情的真谛,同时也会让我们知晓更多时代与文化、社会与进步的深层次含义。

作者罗胜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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