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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故人》走过的是山河,留下的是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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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怎么会变呢?故乡的河流和小路依旧在那里。故乡的老树,春夏秋冬,树叶青了又黄,黄了又白,一场雪来了又走,但你知道它们还是会回来。可人会这样吗?
当影片结束的前两分钟,沈涛走出家门,牵着那条老狗,解开绳子——这个动作,感觉结束了什么;曾经像生命一样抓住的东西,有一天还是会被自己平静的放手。这也不是笑话。
沈涛在雪地里跳起舞,音乐是三十年前庆祝千禧之年的那段,但它已经变得格外响亮,那种声音是入耳的,也是入心的。影片结束。
我立刻起身,慌忙地走出了电影院,像一对少年的情侣吵过架,彼此失望而心酸的转身一刻的场景。
我在躲避。
我躲避的是张晋生一出现就是一个有钱人,而且比梁建军年轻帅气。
对于一九九九年,对于一个山西农村来说,对于没有文化只有二十五六岁的沈涛来说,选择张晋生,不管是出于理性,还是出于情爱,皆是最佳选择。梁建军什么也没有,文化、金钱、相貌,三无男人,女人能够仅仅因为你喜欢她而她不能喜欢你,还能对你抱有亏欠之言和同情之意,足已证明她的贤淑和美德。
爱会让一个男人变得不合适宜。梁建军也一样。
当心爱的女人拿着请帖邀请他参加他们的婚礼的时候,这一刻,我想不管是一个多么有文化有道德的男人都是藏不住的。他能够平静的接过请帖,轻轻用力将请帖甩在床上,而不是扔出窗外,或大声的咆哮迎接而来的伤害,足以证明他的良善了。
  他说,我要走了。
  沈涛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他回答,不回来了。
  沈涛再问,为什么连句再见也不说?
  ……
他的转身是有尊严的,也因为这个尊严让他成为一个值得爱的人,也因为这个尊严让他成为一个平凡的人。也许没有一种人的品格是属于绝对好与坏,也许一个人身上的所有优点和缺点皆是双刃剑。
沈涛和张晋生顺利成婚。十五年后再顺利离婚。
梁建军回来了,他并没有超越我的想象,他一贫如洗的回来,带着病痛回来。看到这里的时候,我在心理咒骂导演,觉得这是血淋淋的现实,而不是电影,咒骂这段时光镜头,没有给一个良善的男人留下情面。
一个辛苦了十五年的男人回到家,让爱人住进不到三十平米的房子里。颓废的篱墙,斑驳的窗户,土炕,老旧的家具。需要让一个陌生的妻子借钱看病,妻子找到沈涛,像一个没有穿衣服的女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告诉别人我需要男人。
反之是张晋生,成了一个阔绰的大老板,娶了物质垂媚的新夫人,将儿子送到最好的上海学校,孩子将妈妈喊做妈咪,他的衣着,表情,神态,一口流利的英文想象不出他的父亲是一个连普通话都很难说标准的乡村农民。他的新妈妈在iPad里和孩子视频通话,讲述暑假带他新加坡和马来西亚,带他看袋鼠,环游世界。
我一边欣赏着这个帅帅的孩子,一边担心着他,也许有一天他忘记了使用筷子,只用刀和叉,忘记了使用中国汉字,用上了歪歪扭扭的英文。当一个人文化修养与金钱物质不能形成对等的时候,会形成另外一种悲剧,他在乎什么就会有什么在自己身上上演。
果然,那一年企业倒闭了,张晋生带着孩子出逃澳大利亚。
2025年,当他的老师给他们讲授中国汉字的时候,孩子发现他很难发音了,老师问他你的母亲是谁,他告诉她,他没有母亲,他是试管婴儿。
他和一群洋学生开最有个性的潮流玩笑,把送外卖工作当成他什么都会。他和他父亲对话需要旁人翻译。他将“自由”理解成不受别人管束。他和比她大四十岁岁的老师恋爱……
张晋生用一生的金钱给他建起一个华丽光鲜的城堡,但却孕育出一具无知的灵魂。谁知道教育的根本到底是什么?父亲的金钱的可以跨越,而儿子的灵魂却没有传承。
张晋生说:在中国私人不能有枪,而现在我有很多枪,却连一个敌人都没有。他是孤独的。孩子也是孤独的,比孩子大四十岁的女朋友告诉孩子:每一个人都有母亲。
他朝向大海张望,怒吼。只见大海惊涛骇浪之外什么也没有。
也许这意味着什么……
在中国农村长期支教的德国人卢安克,曾经说过一句朴素而闪光的话:“文明就是慢下来,想一想。”
每个人都像这样一条河,需要和大海链接,需要一步一步的行走,知道回的路,哪怕只是曾经的山河。经济和物质可以加速,道德和灵魂只能步行,前面走不好再折回来,等一等,是时候了再踏出。
 
作者陈继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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