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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地：“一个男人应该继续当男人却也应该成为女人；
同样的，一个女人应该继续当女人却也应该成为男人。”
这是我最喜欢的电影。此影片96年被《时代》杂志列为当年10大电影，97年我在新加坡电影节看了。因为很喜欢这部电影，我就到新加坡的“小印度”找，找了很久也未找到，在网上也找不到，印度朋友也没听说过这部电影。直到今年（2015）7月，一个偶然机会我才在美国eBay找到刚出版的DVD（北印度语，英文字幕。），让我足足等了18年！
易装 / 变性人的题材在90年代肯定是大胆的，但现在看起来一点也不过时，因为社会已经慢慢开始正视这个问题了，尤其是这几年印度的强奸案频频上国际头条，妇女的社会地位也跟着受到关注，连政府都无法置之一旁了。
90年代以易装或变性人做为主人公的电影不多，尤其是亚洲电影（即使是现在也不常见）。比较出名的有日本的《厨房》，但故事里的易装者/变性人都生活在东京，人们对他们已见怪不怪了。
不过这个故事却发生在乡下，单单这点就比其他类似电影更有看头了，但却很考导演的功力，因为乡下人都不能接受易装者。导演可以对易装这个社会问题轻轻带过，拍一部热热闹闹的变性人电影，但他却选择正视问题，也同时带出了印度妇女在父权社会所面对的严峻问题，如强奸、性别歧视等。

导演和编剧通过电影带出几个社会问题:
一、对根深蒂固的男女性别角色提出了质疑：
男的问：为了证明自己是男人，就必须要有胡子或发达的肌肉吗？露出胸部就能证明你是女人
吗？男人就必须健壮，女人就必须羞答答？

导演并没有嘲笑易装者，也没有把他们当成怪物。看得出导演是同情他们的，也愿意通过电影把他们的心声表达出来。
“我是大自然的奇迹。在我里面有一部分是男人，一部分是女人。我乐意把我里面的女性显现出来。 其他人接不接受我对我不重要。”

“我无法成为真正的女人，但我在舞台上扮女人来满足我的渴望。”
高大的男易装者走在乡间的路上很引人注目，旁人一看就知道他是男人，但他却坚强地活出自己，并不因为别人蔑视的眼光而感到自卑。

女的被强奸后感到绝望，甚至想自杀，因为“那些混蛋偷了她的贞操”。男的就骂道：“一片薄膜就可以代表你的贞操吗？神会疯狂到把你的贞操嵌在那里吗？你的贞操就在你的头里！”
女的是传统社会的受害者，很认命。当她回到家乡时，还来不及解释，父亲就不分青红皂白地痛骂她，还把她赶出。当前未婚夫狠狠地掴她一巴掌时，她却用力回他一巴掌，并说：“你再打我，我就把你阉了！”讽刺的是教她说这句话的、教她坚强起来的反而是不男不女的人。


二、电影严肃地批评了印度传统婚姻制度对女性的伤害
如妓院老板娘对女的说：“你会从婚姻得到什么？每天满身大汗做家务，晚上还要陪丈夫睡觉。你所获得的只是四五个孩子。到30岁时 ，你就会象干枯的芒果，他就会把你抛弃然后再娶年轻的老婆。”

当女的看到别人结婚感到很羡慕时，男的就说：
“结婚不是那么浪漫的，做爱也只是责任。你很幸运地逃过这种地狱。当双方没有爱时、当双方根本不想了解对方、当双方只为了义务而互相容忍，这算什么？”

传统印度女性的命运自古以来都被男人左右，所以有个乡下女想逃到城市，因为她不想被男人控制。女人即使在丈夫死后，也还是被死的丈夫牢牢地“抓着”。

印度寡妇地位很卑微，因为她们被社会排斥。她们只能穿白色的纱丽，不能戴首饰，因为在丈夫死后，她们就必须弃绝尘世之欲。电影里的寂寞寡妇很是令人同情。当她对女扮男装的她倾诉爱慕之意时，女的不得不拒绝她，寡妇因而感到既羞耻也绝望。尽管寡妇被欲火焚烧，却不能再婚。


三、易装者还能够当回以前传统的角色吗?
影片到了最后，他们互相爱上对方。问题是一个传统女性会那么容易爱上只喜欢穿女装的男人吗？男扮女装的男人又会那么容易爱上一个女的吗？
在这里就必须谈到演员，尤其是男主角Nirmal Pandey。他有着高大的身材和一张男性化的脸孔。事实上，他刚出现时完全不会令人想到他是易装者，因为他太男性化了。后来他穿上女装时，让人一眼就能看出他是男人。他的举动只有稍微的女性化 ，一点也不妩媚，所以也很容易被别人嘲笑为怪物。

女的被绑架后逃走，然后又被几个男人强暴，已经身心疲惫了，感情上也很脆弱。因为他穿女装，女的在他身边感到很安全。他安慰女的时，女的倚靠着他宽阔的肩膀，或睡在他的大腿上。虽然女的把他当成女人， 但因为是男人的脸和身体，扑鼻而来的是男人的气息，相信她很容易被迷惑。（我有几位易装者或变性人朋友，身材瘦削，穿着举止也很女性化，完全看不出是男的。若有女生对他们诉苦，相信她们会以姐妹的身份安慰对方，很难令人产生错觉。）

还有，男的并没有嫌弃女的被男人强奸过。这点很重要，因为她知道在封建的乡村里，她会被歧视。她叫男的带她回家，男的只答了一句：“你的家人会要回你吗？”这不禁令我想起2012年12月轰动全球的印度巴士轮奸案。受害者因为重伤惨死，她父亲却很勇敢地公开她的名字，因为他认为被强奸的女性是受害者，不应该感到羞耻。
另一方面，男的为什么又会爱上女的，甚至还为她卸下女装，重穿男装呢？他开始是对男人有兴趣的，当他第一次看到女的俊俏男装打扮时，他是以欣赏的眼光看着“他”的。后来在小吃摊看到一个肌肉发达的男人，他顿时春心荡漾。

他曾结过婚，但他还是喜欢穿女装，也希望得到妻子的谅解，但他失望了。他觉得“两个人都活在不同的世界里，在他们之间只有空洞、沉寂、义务感及恐惧感，一个名叫婚姻的地狱。”所以婚后半年就离家出走。

但这个女的不但没有鄙视他，还接受了他。他可以对她倾诉心声，也从她那里得到谅解。女的身材娇小，感情上又非常脆弱，当她倚靠他时，相信他有种被需要的感觉，沉寂在男人心中的保护欲慢慢地被激活了。

女的一句话说明了这个转变：“无论穿什么衣服，男人还是男人，女人还是女人。”
并不是不会爱上女人，而是没遇见过那特别的女人。

男主角很好的演绎了这个难度极高的角色，把角色演得很有层次感。开始是辅导女的大姐大角色，有时还很不耐烦地骂她。快到她的家乡必须分手时却开始有点挣扎，这时他的转变很含蓄，语气变得很温柔，动作也没有那么女性化。当她穿上红色纱丽后，他以男人看女人的眼神注视着她，并动情地说：“你非常漂亮。” 到后来他为她把自己的长发剪短后，就不女性化了。 但当他首次穿上多年没穿的男人衣服时，又显得有点不自然，也没有信心。

因为他没有过度的女性化，女的爱上他就很有说服力。当他把长发断然地剪掉，很多观众都很感动。换回男装的他意外的帅，观众也很乐意见到他们在一起，毕竟大部分的观众（包括我）还是喜欢看俊男美女的。

现在很容易找到男-男或女-女的同性恋电影，但是同性恋者真正爱上异性的电影却很少。是不是因为这不可能发生？（有两个男同性恋朋友曾跟我说他们无法爱上女性。）导演和编剧却让男易装者爱上女的，是不是很不切实际？但连观众都希望他们在一起，难道他们都是 hopeless romantics （无可救药的浪漫主义者）吗？
导演和编剧显然相信爱情是伟大的。
女的曾说她需要有个屋顶在头上为她遮风避雨，她无法理解男人所说的“安睡在天空下感觉很不错”。但当她爱上他后，却可以和他安心地露宿在星空下。
正如女的所说：“I love you in any form。”男的说：我可以为你而改变。
但导演和编剧也认为对男的来说那是条艰难的路。
所以他说：“我不后悔，但我担心做了那么多年的女人，我不能成为你的理想男人。”
看完整部戏后，观众还是不知道他们戏里的名字，就好像故事可以发生在任何人的身上。虽然题材严肃，导演却以轻松手法讲故事，整部影片更毫无说教味道。节奏也很快，没有冷场，有几段还很好笑。一方面批评社会制度，一方面谱出一段浪漫的另类爱情故事，可见导演功力之深厚。

我反而嫌节奏太快，电影太短。DVD版是108分钟，但若加上被删掉的（他被当怪物及讽刺宝莱坞歌舞的片段），影片最长大概114分钟，几乎两个小时。以印度片来说，是短了；但以印度非主流电影，算是长了，何况90年代的电影多数都只是100分钟，不像现在动不动就150分钟。

因为电影太短，导演无法很好地交代为什么两人在几天之内就会疯狂地爱上对方，尤其是男方。故事有很多情节都有效地带出社会问题，唯独没有爱上对方的过程，这点很可惜。但是因为情节很丰富，所以我第一次看时并不觉得有这个问题。
看完这部电影的几年后，又在电影节看到一部关于易装者的斯里兰卡电影：“单翼飞翔”。电影很细腻地描述小镇里的一名女性为了避免被男人欺压而穿上男装，并娶了一个女人。当男同事们发现“他”的秘密后，就把“他”当成女人来调戏。我不得不佩服这些南亚导演的勇气，那么多年前已经开始关心父权社会的忌讳议题了。
作者卖男孩的小火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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