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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战》:暴力血腥的合家欢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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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透视《逆战》
  暴力血腥的合家欢电影
  
  胡不鬼/文
  
  如果用“碉堡教主”周杰伦的口头禅来形容,《逆战》称得上是一部屌爆了的电影。
  两小时的片长,激烈的动作戏占到十之七八,射击、肉搏、撞车、追击、爆破、直升机追逐,整部影片几乎成了子弹以各种体位出入身体、拳脚以多档力度爱抚肉身的“爱情动作片”,这边稍微消停一下,那边又马上“插播”病毒试验的高科技桥段供观众YY智商。如此密集的暴力场景和血腥的暴力指数,在内地影院上映的国产片中实属少见。而颇为刁钻的是,影片全部暴力场景的展开,竟是建立在一个破碎家庭团圆梦的温暖前提之上——连女性、中老年观众的需求都照顾到了,更别提电影局那些眼睛里透着X光的剪刀手们了。片子再暴力,亲情却是雷打不动地,人犯再冷酷,对待家人却是温暖如春地,下手再血腥,对待恶人那都是应该地。就这样,一部看起来暴力血腥非常,人物动机却家常、温暖,主题传统、老派甚至可以用“合家欢”来形容的奇特商业大片面世了。
  
  动作、枪战、亲情、爱情、警匪等元素的面面俱到和类型混搭,体现出片方通过此片全方位开拓无差别市场的野心。姑不论现在看到的成片多大程度上实现了这个初衷,以及香港少壮派导演林超贤对这个看似简单、实则工作量庞大的题材达到了多大的掌控度,这种主动靠拢市民观众口味、而不是谋求建构所谓精英化主题的娱乐精神是值得肯定的。不用说,这种娱乐精神来自林超贤的香港商业导演身份,以及香港主流电影一以贯之的大众消费气质。这种气质具体呈现于林超贤身上,就是对各种暴力动作场景的驾轻就熟,对穷街陋巷式场景近乎病态的偏爱,以及对传统亲情伦理道德的无比珍视(由此也带来其主题开掘上的粗浅、老派与保守)。
  
  跟他有些相似的是早年的吴宇森、林岭东等人,事实上,《逆战》所糅合的经典香港电影大招中,就包括“兵贼惺惺相惜”(《杀出西营盘》、《喋血双雄》)、“好人沉冤探底反戈一击”(《英雄本色》、《监狱风云》)、“强悍反派同归于尽”(《喋血双雄》、《侠盗高飞》)、“兄弟警贼针锋相对”(《警贼兄弟》、《英雄本色》)等大家耳熟能详的桥段。不同的是,在2亿投资的强大支持下,约旦、马来西亚等异国风情的映照下,《逆战》将传统香港电影元素与现代电影工业流程,进行了一次以内地市场规则为准绳的商业大片式的整合。
  
  说到对枪战、动作等暴力场面的经营,林超贤走的是写实范儿,比如几乎没有什么套招的贴身肉搏(周杰伦与安志杰窄巷内死掐一场堪称此类风格教科书)、纪录风格的持枪互射、男性角色打得遍体鳞伤满头是血满地乱滚的悲催造型、日常生活中的突发暴力时刻(片中马来西亚火车站人流中的追杀与大街上的突然爆炸)等。具体到枪战,跟吴宇森枪战戏音乐剧般的华丽剪辑与慢镜狂欢(《辣手神探》可为代表)、林岭东后期枪战戏生猛血腥奇幻的cult范儿(《侠盗高飞》可为代表)相比,林超贤的枪战戏更接近于好莱坞主流商业电影的平实风格,没有刁钻的机位和鼓点般的快节奏剪辑,没有子弹打不完般的风格化对射表演,也没有中弹者血浆迸射的夸张倒地,甚至很少用到慢镜头。就笔者个人口味而言,看起来不如吴宇森林岭东杜琪峰等风格化大师那么过瘾,但也不失为一种一以贯之的风格追求。
  
  与动作场景的写实暴烈极为反差的是,《逆战》的故事和主题跟现实基本无关,堪称温暖童话一枚(这一点倒是跟吴宇森的单纯有的一拼)。跟《监狱风云》、《龙虎风云》、《高度戒备》等纠结人性或体制暗面的香港经典警匪电影相比,甚至跟林超贤自己的《证人》、《线人》相比,《逆战》全面抽空了影片跟当下中国社会现实可能搭建起来的联系(如金燕玲在北京是什么身份,什么工作,她当年怎么到的北京,那个跟周杰伦颇为暧昧的北京漂亮mm是什么情况等等)。封闭自足的叙事环境中,谢霆锋周杰伦一家的恩恩怨怨、反派安志杰的凶悍阴险、围绕天花病毒的争夺与保护、马来贪腐警察的不义自毙等等,基本都在电影的放映时间内得到完满解决,不会带给观众电影外的联想与思维延伸(“珍视亲情”这一点除外)。虽然片中惊鸿一瞥出现了北京西直门嘉茂中心和北京北站的画面(作为经常在这一带流窜作案的文字民工,我看到这一幕小激动了一下),严冬腊月的金燕玲家用西式壁炉烧柴取暖还是让我“叹为观止”(如果你非说人家有钱,住的西式别墅那我也没办法)。
  
  
  题外扯淡:香港北上导演将全面洗牌
  
  当然,与其说编导粗疏还不如说在有意回避,但话说回来,这样一部充满暴力与逾矩因子的商业大片,任何跟社会现实可能产生的联系都是危险的,都有可能导致有关部门的联想与发挥,从而造成自身的难产甚至流产,因此将其当成一部成人童话来书写,无疑是安全的,也符合当下内地主流观众将电影当成娱乐品的口味诉求。但片中廖启智做梦提到九龙城寨及当年做警察时的贪腐情形,及片尾镜头从往昔一家人在香港的幸福场景拉出的画面,还是让人感受到了一股郁结难化的香港情结。由此引发的关于底层港人漂泊求生的深层联想,不一定是导演的本意,但却着实让我怀念起当年看过的众多香港电影,并再度引发我对香港历史的无限感慨来。这是闲话。
  
  作为一部商业大片,影片动作精彩、枪战刺激、场面暴烈、亲情感人,如果能在故事和剧本上再精工细作一些,显然会锦上添花。比如虽然风格写实,但片中人物特别是谢霆锋饰演的万阳,还是显露出一丝解放军战士般总打不死的超人气质。据我统计,他在片中的短短时间内,肩膀胳膊肚子中了不下三枪,但依然不用止血活蹦乱跳动物凶猛;作为一名优秀国际刑警,周杰伦饰演的万飞在帮助通缉犯弟弟逃窜的过程中,丝毫没有显露出丁点的纠结心态,因此这个人物多少显得平面和呆板;编织故事的方法有很多种,但林超贤显然偏爱巧合和偶然这两板斧,如弟弟来马来寻哥哥和父亲,刚下飞机就巧遇正在作案的哥哥,刚到地方就巧遇被人追打的父亲,哥哥刚要枪击弟弟就看见弟弟掉出的钱包,而钱包正好摊开,露出一张大头朝上的全家福;又如影片结尾弟弟为替哥哥争取开枪时间,引出安志杰自己身中多枪,如果之前能多点细节强调安志杰的枪法之可怕(《侠盗高飞》中对反派任达华的枪法渲染就堪称到位),无疑更能增加结尾的紧张度并大大增加解决敌人后带来的观影快感。至于周杰伦为接谢霆锋上直升机不惜枪击同僚吴嘉龙一场,吴嘉龙手下近十人个个有枪却集体“哑火”,不能说没有轻视观众智商的嫌疑了(其实加一个吴嘉龙阻止同僚开枪的短镜头即可解决),更别提作为通缉重犯的谢霆锋大摇大摆出入医院,以及在大街招摇过市的情节了,也太不把人家大马警察放眼里了,就算他们都是饭桶,例行的巡逻搜查设岗、电视通缉总是有的吧?
  
  眼下像林超贤这样在内地谋生的香港导演不少,或枪战、或喜剧、或武侠、或文艺,他们基本都有自己行走江湖的一技之长,但随着内地电影市场的逐渐细分,以及更年轻观众消费群(他们基本没有往日香港电影的观影爱好和经验,看的是美剧韩剧日剧和好莱坞大片)的崛起,靠吃怀旧老本和一招鲜吃遍天的香港导演必将面临新的考验和洗牌。能否在未来的内地电影大战中存活并站稳一席之地,决定于他们能否审时度势,将自己的优势与这个市场的规则与观众口味尽快无痛对接,以及尽快本土化。说的直白些,现在的内地观众是拿《盗梦空间》的严谨标准和热播肥皂剧以及粉丝追星的不严谨标准(对,就是这么分裂),来衡量一部电影,香港导演昔日的天马行空、即兴创作以及用癫狂过火(也就是强烈的假定性和风格化)掩盖剧作水平普遍低下的现状,已经逐渐玩不转(如《龙门飞甲》剧情的低幼勉强和各种纰漏其实大家都看在心里)。不管你喜不喜欢《金陵十三钗》,它在某些环节上确实提高了国产商业大片的门槛,之后的中国商业大片, 如果再有笑场和低段位的硬伤,应经就是一场灾难。
  
  这无疑为涌向内地市场的香港/台湾导演提出了更高的准入要求,大家为了活命,为了争取更大的生存空间,竞争也必将愈发惨烈异常。逐渐洗牌后,肯定会有相当一部分导演消失或被打回原籍或抛向电视剧市场,如果想在内地电影市场站稳脚跟,一是扎实做好市场调查,二是舍得请专业的本土编剧反复打磨剧本,三是尽快解决本土化问题。从香港直接拍到约旦马来西亚是本事,但内地观众不可能永远接受香港导演一味回避内地生活,就算只拍香港故事,10年20年,香港这个弹丸之地(更别提香港已不是从前那个香港了)又还有多少独特的故事供这么大的市场消费?人家文隽、叶伟民在《人在囧途》后都马不停蹄地《亲家过年》了”,连心气那么高的杜琪峰都要拍公安题材的《毒战》,其他港台导演该怎么做,还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吗?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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