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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宝玉》好看吗,舞台剧好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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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26日,抵达一别三月的北京。拿到等待我很久的门票,和上午刚到的香港发来的包裹。「得知开票的那个下午,呼吸变得纷乱,握鼠标的手有一点抖。预定了首演的VIP,我是第一百零一个付款的人。那时候玩笑似地问自己:“难道是真爱吗?”」
包裹里是这部剧的制作全记录:《Awakening Documentary》,有一个很美的名字。
《梦——还没有完》
那时我不知梦已开始,如同此时仍在梦中。
这个带着绕线圈的牛皮纸大信封,到这一刻,我才敢拆开。
【二】
2010年11月28日,第一次见到你。
是的,你。
在那个已经早就被拆掉的王府井FAB,那个临时搭起的小破台子,那张临时搭起的小破桌子,绕了一圈一圈漫长的人海。音响里在放《无名》,我穿着件灰色大衣,一脸的无所谓,很装逼地一直戴着耳机不知在听什么。
「这些年里,你的名字我当然是知道的,却不感兴趣。很奇怪的,也从没在电视或网络上见过你。直到某天见到一个视频,闲来无事点开看。是你在唱《温柔》。你的样子和声音都是我喜欢的,但是……你的神情……你的神情。
“那是一个经历过多少的人啊。”
我有一种认识了你太久的感觉,我甚至在你的脸上看到了自己。
唱到“没有预兆没有理由”的时候,你笑了一下。我无法描述那个笑里包含的苦涩。
于是,那成为了我二十八年生命历程中唯一的一见钟情。
可惜,那时,我也还是不知道。」
我走到你面前,你在我翻开的薄薄的画册内页上签了(料想中的看不清是什么的)名。我伸出手,你愣了一秒,也伸出手。
你的手很有力。你很好看。
那张CD我一次也没有听过,那个签名我似乎也没有再打开看过,我只是把它放在一拉开抽屉就能看到的地方。
看得久了,就像不存在。
【三】
其实我不知道喜欢你什么,如同找不到任何不喜欢你的理由。你符合我的一切审美和想象,可是这样的人,又何止你一个。
所以我并没觉得自己有多喜欢你。
所以,我不知道你的一切,因为我不关心。我也不知道《贾宝玉》是讲什么,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会有这出戏。
而且我都见过你了啊,都握过你的手了,也没有很激动啊。
所以我没办法理解那个喜悦与酸涩交杂的下午,那个下午里的、突然变得虚弱无力的自己。
「也许是因为年的平安夜,回家的地铁上,耳边轰然响起《痴情司》。」
所以,在看这出戏的前夜,我的心情也没有因此而好上一点点,所以看着“北展剧院”四个大字抽着烟等入场的时候,我也还是那个死样子,一脸的无所谓,很装逼地一直戴着耳机在听kraftwerk。
暮色将至。
【四】
2排2号。第三排正中。
我曾埋怨主办方在我买好票之后才增加880的VIP,进到剧场才庆幸。由于高度的问题,前两排是看不到舞台的全景的。880的席位又嫌太远。
我离你那么近。
你在漫天飞雪中,在《茫茫》的钢琴声里,从一面石墙的缺口中出现。
是一个王子该有的样子。
半场休息时,巨大的幕布上飘落的仿佛是雪,又似流星不断坠落,我仰头在椅背上,耳机里是Port Blue的《Mr. Chen, Sailmaker》,非常合宜。
那一刻,一切都消失了,我的心里平静得什么都没有。
我想那就是幸福。
【五】
不知道要怎么来好好地写一写这出戏。
如同所有悲剧,由繁盛而破败,荒诞不经的狂欢,没遮没拦的快活,到残垣败瓦,情深不寿,由静谧安祥的年少好时光,到凄凉惨烈的大婚……生离,和,死别,一转身已是天人永隔。
“你们每个人,都逃不出自己的命运。”
有三个画面给我很大的触动。
第六场《解花签》——
满场绚丽斑斓灯光闪烁,十二金钗身着五彩长裙,如花丛盛放,追逐起舞,何韵诗在舞台一角唱起《花花》,此情此景,当真是美不胜收,整出戏最灿烂一幕,明知暗含的悲意,预见到命运的凉薄,却叫人只想纵情欢笑,醉死今朝。
第十三场《紫鹃试情》——
《青春祭》前奏响起,年轻的宝玉和晴雯白衣黑裤,玩闹嬉笑,继而挣扎着分别,短发的湘云同样白衣黑裤,背对观众起舞,由始至终是同一个略带夸张的奔跑的动作,年长的宝玉唱着“人的命,人的命啊……”,慢慢走过,伸手触,却触不到,那个单薄的背影只是一直跑,一直舞,一直不停地跑却跑不到心爱人的身边,也跑不出自己的命。
歌毕,幕落,鲜花拼就的巨大“青春”,转眼凋零,枯枝败叶坠落。
第十六场《大婚》——
这明明白白是一场送葬。
以尖利的唢呐声牵引,压抑黑暗的灯光和服饰,众女尾随黛玉,缓缓走向宝玉,走向无可挽回的分离。
【六】
全场起立鼓掌。谢幕。握手。所有人消失在台上,台下也是一样。人场空,我却徘徊不忍离。
包里装着那本DVD,我想也许可以碰得到你,签一个名。
可我知道我要的不是这个。签名有什么用呢?
我只是无法接受……这个梦就这样结束了吗?
我知道我爱的是这出戏,你只是它的一部分。
可是,如果没有你,我又怎么会这样爱这出戏?
慢慢在街上走,应了你的乌鸦嘴,一个小时没有打到车。也没关系,深夜的北京很美,我看到了月亮。
我有一种预感,却说不清那是什么。
【七】
第二天醒来,依然沉浸。出不来。
票已售罄,上活动页面找转让,还真的找到一张。
280元的票,29排7号,我恐怕自己都看不见人。
“只当是听吧,有得听也够了”,我这么告诉自己。
梦的第二幕在前面等我,我却一无所知。
人类多渺小幼稚。
也看得很清楚,只是看不清每个人的脸。声效依然无可挑剔。
下半场开始,灯熄灭的那一秒,我溜到第一排的空位坐,正对着舞台左侧巨大的木柱(也是演员出场的地方),后来知道这是多么完美而巧妙的天意。
她(在这里我必须用这个词来指代你)走出来,静静地站在那里。
黑皮鞋,黑长裤,黑腰封,黑衬衣,黑背带,旧时少爷式的梳得整整齐齐的背头,不偏不倚就站在我面前。当真是英俊得不可方物。
我是全场离她最近的人,我们之间的距离不过五米。
我看着她,也看着她每一个细微的神情,和,眼神。
那一场《晴雯补裘》,晴雯和宝玉拿着孔雀裘在台侧慢慢走,慢慢踱步,望着台中间年轻一些的晴雯和宝玉,看着曾经的争吵和甜蜜、倏忽即逝的旧时光,她的脸上没有表情,凝重而沧桑。我总忍不住一会儿看她一眼,看着她就不忍移开目光。
“天啊,这世上怎么竟然有这样的一个人啊……”
这就是心动的感觉吧。还是说,沦陷?
最后一首《抛砖引玉》歌声落,我冲到台前,等待十三人出来谢幕。
清楚地看到她长出一口气,和最后片刻闪过的疲惫的眼神。
我又一次握到了她的手。
冲出之前看了看座位号,0排22号。有意思的巧合,是不是在告诉我到此为止即是完美结局?
这一次我没有做任何停留,走在夜色中却开始怀疑很快就将到来的明天。
【八】
5月1日。醒来依然沉浸。
我跟自己说“今天就不要了吧”,我问自己是不是疯了,我冷静地想有了加演的一场她们该是多么疲惫今天的演出质量恐怕会打折扣。
没有用。依然到处找转让票。两次,未果。于是我开始考虑现场找黄牛票的可能性。但是前两天真的没见到有黄牛。于是我开始考虑半场结束时堵住退场的人要票的可能性。我觉得自己真的是疯了。
下午五点,打开下载了很久但一直没听的《Awakening》文件夹,点开第九首《青春祭》。前奏一起,湘云背对人群起舞的画面又浮现(不得不承认,这是整个四个小时里最触动我的一幕),一瞬间我知道,无论结果如何,晚上这趟北展是必须跑了。
可是,竟然,这首歌还没放完的时候,电话响起,有个朋友问我要不要票。
竟然!!!
我打给多了一张票的那个姑娘,电话里一直结巴,约定七点剧场前见,狂喜得不能自已。
那一刻,生命里除了美好什么都不再有。
那一刻我感谢一切,感谢自己活着。
【九】
依然是280元的票,姑娘说要送给我,我却觉得愿望以如此美妙的方式实现,不付钱怕会遭雷劈。我不想太贪心,便如数付了票款。
31排13号。中场休息时我带着她溜到了第五排(第一排的空位在最后关头主人突然出现),16、18号,依然是下半场她一袭黑衣出来的那一侧,一切依然看得很清楚,紧邻过道视线没有遮挡。真好。
姑娘从头到尾都在哭,从第一幕她在雪中出现时就开始掉眼泪,周围也是一片抽泣声。
直到现在我也没有掉下一滴泪,可这并不代表我不难过,我知道自己已经对这整出戏产生了感情,对这群人产生了感情,从演出前十二金钗大笑大闹的“捉鬼”游戏,到序幕里众女一言一语把时间之轮倒拨的剧情梗概,到大喜大悲、急转直下的悲凉,到谢幕时每个人说的话和她们说话的样子。包括那些到现在我也觉得很二的恶搞台词和众女不是那么标准却很可爱的普通话,想来也是如此亲切,更不要提宝玉赶黛玉走时那一段叫人心碎的对白,和闻听黛玉死讯后,《痴情司》的歌声里宝玉和众人慢慢撕掉黛玉手稿的无望和凄清……
下午两点钟开始,晚上十一点半结束,连演接近八个小时,当中只有一个小时的休息,还包括换装、重做发型和补妆。
几乎是件不可能的事。
众女的嗓子已经有些嘶哑,宝玉也说错了几处细微的台词,但没有关系,依然是那么好,那么饱满,那么震撼。
她们做到了。了不起。
谢幕前我又一次冲到了台前,又一次握到了她的手。
北京站巡演圆满结束,每个人都很高兴,照了大合影。她脸上的笑跟昨天的疲惫有些不一样,是真的很累也是真的开心。
看她消失在台上,不舍却又释然。
我是真的觉得幸福。
我说:“30号早晨我曾经后悔没有一开票就买齐所有场次,后来才知道如果那样做我会错过什么。”
没有这番沉醉、心动、追逐、失落、复得、感恩、欣慰……的过程,梦又何以是梦?
姑娘对我说“我真后悔今晚才第一次来看”,说“我有预感,我们一定会成为很好的朋友。”
把她送上出租车,我一个人站在桥上看天上半轮明月,脚下车流如梭。
【十】
我是一个很难对人产生感情的人,或者说,也许我的感情和别人不一样。
我无法在真实的、亲近的、绵长的相处之外对人产生真正的感情。所以我会对人有也许暂时强烈却极易消散殆尽的好感,却不懂什么是真正的暗恋,或是单恋,不懂什么是“喜欢”,不懂人何以会为没有和自己一起经历过深刻而细碎的生命点滴的人愁肠百结、肝肠寸断。现实中的,光环里的,都一样。
我所有的感情都来源于“相处”,可是你,我又何曾与你相处过。
这短短三天跌宕起伏的沉迷和追逐吗?
首演的时候,我坐在那里,台上衣香鬓影,我整个人却停了下来,突然有个奇怪的念头。
“这样一个你爱着的人,就站在离你不远的地方。”
我只是记录下脑海中自动浮现的句子,和那个为什么竟然会是“爱”的词。没有下半句,我不明白,也不需要明白。
如同宝玉对琪官说:“能够向一个要分开的人说声再见,是种恩赐。”
他从后面抱住了他,你从后面抱住了她。不发一言。
如同《木石前盟》的曲调中,宝玉和黛玉在一块儿说着话,黛玉躺到宝玉的膝上,宝玉捉弄黛玉……当中几处对白,两人不作声只用肢体语言,字幕打在上方的屏幕上,偶尔几声鸟儿的嘤咛,那份静谧的喜悦,真美好。偌大的场子,竟也没有半点声音。
如同你奔赴下一座城市,我留在北京,你返回你的生活,我返回我的生活,我们安然置身于各自的命运里,等待或许会有的、一定会有的交集。
这个生日与我只差四天的人。
这是一个多美的梦,它就这么结束了,才能真正地开始。
你很好,我也很好,这是我唯一确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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