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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父》:手握十字架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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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暗里,一点光,是白色的雪,落在漫长的时间记忆中。《教父》第一部,1972年的影像,41年弹指成175分15秒的时间刻度,从19:29开始启动,22:20落幕,这中间,我无意触碰经典的记忆,也无意暂缓电影的叙事节奏,只是在充满现实感的过程中,站起来上了一趟厕所,坐下来之前,又朝窗外看了一下足足下了48小时还未停息的那场雪。
  
  一个41年的影像梦在雪夜上映,这或许也是一个夜晚的奇遇——关于梦,是一次追逐和释放的过程,当南方以南以某种戏剧化的方式开始“追梦”和碎梦的时候,电影开始了。电影开始了,背景是飘飘扬扬的雪,奇遇在电影中,41年前的影像,1946年的故事,隔着如此之远,却以相同的场景造梦一般出现了。是圣诞的飘雪,喜庆、欢乐,以及寒冷,圣诞老人在橱窗里跳舞,欢快的音乐里却是一个和枪、绑架、毒品、死亡有关的叙事,路卡布拉西调查索拉索毒品交易走进那间旅馆的时候,他的手背上死死地钉上了一把匕首,而颈部的绳子死命地扼住了呼吸;而当汤姆·哈金从圣诞的商场出来时,他也被绑架;而“教父”维托·柯里昂下车买水果时遭到了枪杀,五声枪响在那条美国普通的巷子里,血流了一地,梦碎了一地。
  
  这是走向死亡最近的一次,充满了暴力和流血。圣诞节的喜庆还在,但是时间已不属于那个时间了,和保镖兼司机的保利一样,这一次因为他的缺席而使教父差一点丧命,而“保利病了,整个冬天他都病了”,这是一个叛变者,在教父家族里从来没有叛变者,就像信仰,病了的不是保利的身体,而是信仰,克里曼沙用一个小便的间隙干掉了保利,干掉了生病的身体,以及冬天。圣诞节是一次血的暗杀,却也是一次对于叛逆者的清算,死里逃生的教父开始了一个男人的蜕变。
  
  这是46‘01秒的叙事,流血的叙事,却是一个男人的分水岭,在之前,“教父”的名字叫维托·柯里昂,他总是面无表情,背后却是超越宗教的救赎力量,邪恶、优雅,平静、残忍,混合着欲望和权力,一只手拿着枪一只手却温顺地摸着小猫,他希望在他面前求他帮忙的人叫他“教父”,而不是“柯里昂阁下”,这一点殡仪馆老板包纳萨拉很明白,“我信任美国,美国使我们发财。”但是金钱并不一定代表着某种公正,当漂亮的女儿被人猥亵而无申诉的权力时,或许只有打通政界、法律界的“教父”才能做到,而要帮忙的唯一代价似乎是低下头来,无比虔诚地叫一声“教父”。这是一个美国梦的变异,找到了天堂,却找不到法律和警察的保护,而“教父”成了保护神,成了另一个“圣者”。
  
  这是无数有着美国梦的包纳萨拉们的救赎,从教父身上寻找到的,一种是正义,另一种则是非正义。乐队里的歌星强尼想要什么就有什么,解除合同却不需要违约金,因为教父会让枪顶着别人的脑袋,“不签字就脑袋开花”,强尼毁了电影公司培养的女星的前程却照样要在一个星期之内成为下一部电影的男主角,当老板华尔兹拒绝强尼的时候,也就拒绝了前来商议的汤姆·哈金,当然,也就拒绝了“教父”的要求,这种拒绝的唯一代价是在床上陪他的是60万美元名贵马匹的鲜血。
  
  “让我开一个你无法拒绝的条件。”这是“教父”的男人哲学,在教父和教子之间所建立的不是宗教关系,而是威权力,这种威权力的背后是用鲜血换来的生命代价,至少在第一代教父柯里昂看来,在第46‘01秒前看来,这是不二的准则,这些准则从他口齿不清的嘴里说出,“腮帮子里塞了面巾纸”的演绎里是一个漠然、冷酷、绝对服从的形象,他的语气总是充满了轻蔑,“让我开一个你无法拒绝的条件”背后就是无法拒绝的生命,而当他温和地说:“不经常与家人呆在一起的男人,永远也成不了真正的男人。”这是男人的价值,甚至有着某种男人的善意。
  
  其实,,圣诞有关的暴力、绑架、残杀和流血都在背面折射着教父作为一个男人的道德底线——不涉及毒品交易。在五大黑帮家族里,只有柯里昂家族不从事毒品交易,对他们来说,他们的经济链是“工会-赌场”模式,而塔塔基里亚家族以索拉索为首的黑帮却做着毒品生意,对于他们来说,毒品还隐含着某种政治寓意,那就是只卖给那些黑人,“因为他们是动物”,而不是人。当“教父”柯里昂拒绝了毒品合作,路卡布拉西带着“与鱼同眠”暗示被杀害,养子哈金被劫持,而教父本人也身中五枪生命垂危——飘雪的圣诞便降临了,46‘01秒的男人哲学终结了。
  
  “现在是1946年了,没有人希望流血。”这是圣诞过后,从医院苏醒的柯里昂说出的话,这是“教父”男人哲学转变的开始,当度过危机重新站立在五大家族“联席会议”上的时候,教父心中对于不流血的期望越来越强烈,“我不想追查此事,我不想复仇。”不想复仇也就意味着告别毒品,告别黑帮的战争和火并,告别“让我开一个你无法拒绝的条件”,不仅是因为毒品会毁了我们,还会毁了我们的孩子,我们的家庭,我们的未来。无限温情的“教父”是死而复生的奇迹,也是男人哲学的华丽转身,对于一个苦心经营的“美国梦”的实践者和奋斗者来说,当金钱、权力、公平、政治都在自己掌控的时候,却对于自己唯一的生命无能为力,却对于孩子的生命无力保护,这或许是一个男人最柔弱的一面。
  
  而在这之前,“教父”经历了人生最大的痛苦,除了自己的生命遭受谋杀之外,便是自己的儿子山尼被设计杀害在收费站,对于一个父亲来说,最大的噩梦莫过于此,所以作为回报,柯里昂对殡仪馆老板包纳萨拉说不希望看到儿子的这张脸。除了山尼被杀,当然还有另一个儿子麦克的逃离,只知道他还活着,却不知道在哪里,这是等待而遥遥无期的痛苦。对于教父来说,杀死自己的仇人索拉索是一场快意恩仇,但是代价却是儿子麦克的离。所以,这种男人哲学的转变已经不单单是家族观念下的转变,更重要的是一代教父和第二代教父权力和智慧的转变——麦克脱身而出,成为新一代的教父。
  
  这是153’15秒的叙事,柯里昂死了,生命的终结伴随着第一代教父“男人哲学”的终结,和那次圣诞枪声不同的是,柯里昂死的时候没有流血,而是在自己的庭院里,和小孙子玩着游戏,那一刻倒地,柯里昂一定也是没有痛苦的,安详而满足地闭上了眼睛,告别杀戮和流血,生命以如此和平和游戏的方式结束,这或许正是教父作为一个男人最大的期望。这个富有寓意的结局也开启了第二代教父的“男人”哲学。麦克,从二战战场回来,对于他来说,本来对于父亲的家族产业没有什么兴趣,在姐姐康妮的婚礼上向女友凯介绍家族成员和父亲的一些朋友,也都是用旁观者的视角。但是从圣诞父亲被枪杀那一刻起,复仇已经不是简单的复仇,而是参杂着对于家族的荣辱的坚守。“最重要的是家父的安全”,对他来说,这是最重要的,而当他目睹家族火并而是生命无从保全的时候,对于他来说,就是要拥有更强的力,更大的权威,以及对于生命更冷漠的杀戮。他从来不同意汤姆·哈金所说的“家父挨枪也是生意”的观点,对他来说,复仇变得很单纯,就是要干掉路上的一切阻力,包括索拉索,包括串通一气的警察局长麦克劳斯基。餐馆水箱里藏着的那把枪打死了他的敌人,也打响了他作为男人的的复仇宣言。
  
  如果说“教父”这两个词在第一代教父柯里昂那里代表着绝对的服从,那么在麦克这里,便是对于终极拯救的弃绝,不信任上帝也不遵从撒旦,弃绝所有,包括虚伪,从柔弱小弟变为新的黑帮教父,麦克身上完全印证着 西西里人的反抗,这种反抗在“美国梦”的意大利人来说,是侵略中的生存,而依存的是相信自己的家人。麦克对父亲感情笃深,也正是由于此,让他走上了一条复仇之路,一条清除异己之路,甚至也是一条亵渎宗教之路。“第一个帮你敌人说话的兄弟是叛徒。”父亲的这句话,帮他清除了叛徒泰西欧;因为买断赌场纠纷,他杀掉了莫格林;他也干掉了家族火并背后的真正主使巴西尼;甚至在他得知哥哥的死是因为姐夫卡洛的背叛,他用一张飞机票的诱惑让卡洛说出了实情,也让他走上了不归路,而麦克正是康妮和卡洛的孩子的教父,弃绝上帝的麦克何必需要宗教的救赎,在施洗的教堂里,麦克面带虔诚的表情,但是,一场复仇的杀戮正在他的掌控下展开。
  
  第一代教父和第二代教父,在杀戮和复仇的家族之路上走了两种不同的轨迹,和柯里昂不流血的死亡相比,麦克背负着更沉重的有关自由、道德和宗教的拷问,这也为之后的续集买下了伏笔。但是《教父》从两代人的成长和蜕变入手,也就是在阐释一个男人的命题。“是什么让男人们如此迷恋《教父》?”《电子情书》里的梅格·瑞恩疑惑不解地问。汤姆·汉克斯曾诡秘地回答她:“它就是我们男人的圣经,那里面包含了所有的智慧。”血雨腥风和温情脉脉,这是这部里程碑式的黑帮史诗里有关男人的两个关键词,他们在政治、经济、法律等舞台上用“无法拒绝的条件”开辟一条路,但同时,要坚决扞卫男人的价值:“不照顾家人的男人,根本算不上是个男人。”或者“父亲的生命才是作重要的”的家族温情。而女人呢,在“教父”的家族谱里,基本上没有女人的地位,有的也只是从属角色,比如康妮,遭到丈夫的家庭暴力,比如山尼的妻子在家一心照顾刚出生的孩子却不知道自己的丈夫在外面乱搞,比如麦克躲避追杀逃到西西里的时候,刚结婚的妻子艾波洛尼亚却成了他被追杀的炮灰……而当麦克最后回到纽约,与女友凯重逢而结婚,但是凯似乎从来不知道麦克发生过的故事,最后,当门砰地关上,凯和麦克隔着两个不同的世界,就如“关门”这个动作一样,教父家族的男女关系也开始走向新的不确定。
  
  从开始到46’01秒的五声枪响,到153’15秒游戏般的生命终结,再到174’20分关门隐喻,柯里昂家族在不同的时间节点变化上,凸显出对于公平规则的追求,对于家族所处地位的维护,以及对于制定者与执行者合二为一身份的坚守,而你争我斗、猜忌咒骂、私欲名利、阴谋权力的黑手党暴力图景,和昏暗的顶光源、厚重的脸部阴影等标志性视觉语言,将这部电影推向了一个叙事的极致,它是历史上第一部亿元票房电影,让派拉蒙公司摆脱了财政危机;而《教父》在1973年获得的六项金球奖和四项奥斯卡大奖也在美国电影史上树立了标志。
  
  The Godfather,海报上,那一只手拿十字架,仿佛正牵着底下的木偶,在反宗教的舞台上表演着关于宗教和世俗,关于泯灭和救赎,关于受洗和流血的对话,而此刻,《Speak softly love》的背景音乐响起,在一个静谧的雪夜,除了解读男人的威权之力,复仇之梦,以及优雅的狂暴、平静的残忍,剩下的或许还有那“柔情倾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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