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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代宗师》相识了半辈子,实则你不知她,她不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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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电影很早就上映了,但一直没看。最近因为迷上《一代宗师》的编剧之一徐皓峰才看了这个片子,看完才发现原来是部特别好的片子。现在想想,都是被《一代宗师》的宣传片给害的,觉得电影风格太好莱坞了,又是一部无脑商业片,所以一直没看。其实还是得怪自己无脑,王墨镜拍的东西怎么会次呢?
  撑起这个电影骨架的是三个人:叶问、宫二和一线天。而这部电影最值得琢磨的就是他们三个人之间奇奇怪怪关系。
  一、宫二VS.叶问:“她和你相识了半辈子,实则你不知她,她不知你”
  老姜代传的这句话显然是两人关系的总结,但为什么两人关系是互不相知呢?
  个人觉得,这句话重点还是在前半句,也就是宫二认为叶问不知她。电影里有两处明显的体现:
  第一处是叶问到香港后医馆找宫二。叶问一进门便说,想再见识见识宫家的六十四手,这明显说明他不了解宫二。宫二是个自尊极强,且极珍视家族荣誉的巾帼英雄,为大义可以毫不犹豫地反抗腐朽的老长辈的势力,反抗对女子的歧视,牺牲个人幸福。她为了报仇和维护家族荣誉而奉道,并不是屈服于礼教制度,而是想要堂堂正正的为宫家挣回尊严,不给旁人说闲话的机会。电影里说了,她奉道就得“不婚嫁,不传艺,不留后”。而叶问一上门张口就提出看六十四手,并说失传了可惜,足见他把宫二看得低了。宫二当然会感觉“你不知我”。果然宫二推掉叶问给的扣子,还问叶问一句“十年前的大年夜你知道我在哪儿吗”?字幕写了,叶问到香港是1950年,十年前就是1940年。那个大年夜正是宫二在火车站击败马三的时间。显然,宫二言下之意是我不传艺是因为奉道,而奉道是为了名正言顺击败马三,你来找我求艺,可见你不了解我的道义所在和我的性格。
  第二个地方是戏园听戏,宫二告别叶问的一场戏。宫二找叶问出来,是为了找叶问做一个感情上的了断,然后彻底埋葬自己的爱情。她对叶问十多年的爱慕,在那一刻终于坦白的吐露了出来:“叶先生,说实话,我心里有过你”。作为对自己唯一的爱情最后的埋葬,可说是让人心酸落泪。在宫二吐露真情之前,叶问对宫二的心仍然是不了解的,当宫二说“把该说的话说一说,做个了断”,叶问居然说“叶先生要出门啊?”,两人间的陌生,居然一至于斯。这还不算,当宫二说希望自己是台上的戏子,专门唱给叶问一个人听时,等于是明说了爱慕之情,而叶问居然还是无动于衷,仍然劝宫二来一个“转身”。叶问是劝宫二重新振作起来,也有希望六十四手不绝于后世的意思。话固然是好话,但这话更适合一个不相熟的人说给宫二听,好比我们失恋或心情极悲伤的时候,总是有人跟你说“你要振作啊”,“生活还是要继续啊”之类的隔靴搔痒的话。在孤苦卓绝的宫二心中,可能就只有叶问这么一个知音。当她做出打破两人隔阂的最后的绝望的努力时,叶问在这一刻仍然无法走进她的心,了解她坚持一生的尊严,为此付出的牺牲和深藏于心的痛苦。可想而知宫二的内心必然冰凉到了极点。
  但是这还不算完。在宫二直言“我心里有过你”之后,叶问终于露出感动与伤感的表情,为她所打动。但这只是一瞬间的表情,也不是多么深刻,果然叶问直言“我们之间本来就没恩怨,有的只是一段缘分”。叶问之所以能坦然这么讲,不是因为天性凉薄,也不是因为要故意伤害宫二,而是因为即使他知道了宫二喜欢自己,也还是无法知道喜欢的深度,还以为宫二对他的爱恋最多也只是一段缘分。事实上宫二发誓奉道,一生不能婚嫁,只能将爱情深藏心底,带入坟墓,对叶问的爱早已与自己的生命,不可挽回的青春与一生的痛苦深深的纠缠在了一起,岂是可大可小的“缘分”二字可以容纳。如果宫二对叶问的爱恋有千丈深的话,叶问此时所以为的她对自己的爱可能还不足十米吧。
  叶问接着仍然说什么“有灯就有人,希望有一日,可以再见宫家六十四手”,言下之意不改初衷。使人感到灵魂与灵魂的隔阂到了令人绝望的地步,令人周身皆凉。果然,宫二听完后泪如雨下。这不是感动的泪,不是对爱情美好的泪,而是对心的隔阂绝望到极点的泪。
  宫二一生的两个遗憾,一是不能将武术发扬光大,二是无法让叶问了解自己的痛苦与爱情。二人最后分别时,宫二表示希望叶问将功夫发扬光大,看似颇为积极,其实是绝望之后把一切寄托给了别人。“虽然你无法了解我对你的爱,但是没有关系,你将武术发扬光大,就是对我苦恋的最大安慰了。正好将武术发扬光大本来也是你的意愿,我爱你,所以你爱的也就是我爱的,你实现你爱的东西,就是对我爱情最好的告慰了”。
  宫二到死也没能探到所爱之人的心,虽然守住了誓言,无愧女中豪杰的气概,但毕竟心中的痛苦是无法化的,直到苦闷而终。她临终前将头发烧成的灰托老姜送给叶问,仍希望能在告知叶问不了解自己后,借助发灰了解自己,就是本文开头的“她和你相识了半辈子,实则你不知她,她不知你”。那段头发是宫二发愿前剪的,代表的自然是她意气风发,青春美好的前半身。随着头发被烧成灰,这一段美好的生命也便成为了永远的过,宫二为了家族荣誉,将这段过亲手埋葬,随之埋葬的,还有她的幸福。画面里,宫二快活地打着六十四手,旁白是“所谓的大时代,不过是一个选择,我选择了留在属于我的年月,那是我最开心的日子”。在大时代里,宫二父亲的选择是将武术在全国发扬光大,叶问的选择是将武术在世界发扬光大,而宫二选择了
  牺牲自己,成全大义。她什么也不企求,只求留下一段属于自己的快乐回忆。也就是说,她忠于家族荣誉,是忠于大义,而忠于大义,其实是忠于自己的生命和尊严。叶问不懂得这一点,就不懂得宫二,因为那是宫二生命的全部。她把这些灰拿给叶问看,就是把自己的全部生命拿给叶问看。
  叶问最后懂了吗?也许懂了一点,因为他说了“宫二一生从没输给任何人,要输也只输给自己”。也就是说宫二为了不违背自己的生命,选择了自己为自己设定的命运。叶问终于明白宫二的尊严所在,那是一种苏格拉底式的牺牲。但是这也仅是止于对一个伟大人格的欣赏,对于爱情,叶问又是否知晓呢?也许因为知道了宫二人格的伟大,从而知道了她爱情的珍贵。但是这爱情中混含着的痛苦,我想叶问将永远也不会知道。
  “你不知她”是明显的,那么“她不知你”呢?电影中似乎没有叶问对宫二的倾心表达,以及宫二对叶问的误会。有的只是客客气气,与基于武功的惺惺相惜之情。所以我想所谓的“她不知你”,可能不过是宫二对自己的感叹。她感叹自己没有了解对叶问而言重要的是武功的传播,与家庭妻儿的美好。叶问在武功上是一代宗师,更是放眼世界的人,思想不可谓不先进,但是对于爱情则是传统的家庭观念,一心爱着自己的妻子。电影前半段,日本人侵入佛山,叶问自白“如果人生有四季的话,那我便是由春天一下子到了冬天”。叶问是明白家国大义的人,牺牲家产成全爱国大义,过穷日子,在他来说不是“冬天”,孩子的死亡、赴港后与妻子两地相隔,才是他的“冬天”。他是传统型的好男人。而相比之下,宫二其实超越了那个时代,她为报仇而奉道,表面看来是做了封建社会的牺牲品,但其实路是她自己选的。她宁愿牺牲一生幸福,也要让人们知道,纵然是女儿身,也担得起大义,守得住诺言。她的爱情看似凄惨,其实是轰轰烈烈的,既不因叶问有妻子而有什么羞愧,也不因无法实现而用“有缘无分”一类的想法来使自己淡忘,只是苦苦藏在心底。她奉道守诺固然是对这些规则的服从,但本质上是一种倔强。她并不属于传统型的女人。
  足可见两人之间隔着不可逾越的鸿沟。当爱情把她带到这条鸿沟的边缘,让她看到鸿沟的深不见底,广不及岸时,她只能绝望。人是社会动物,人会把生命托付给彼此。但是只有当两个人走得够近时,才会发现隔阂的绝对,继而体会到绝对的孤独。
  二、一线天的作用
  张震扮演的一线天明显地戏少,总共才三场。而且,他与二人几乎没什么联系,只是宫二于他有救命之恩,但二人此后再没有联系。但不可否认的是,他是除了宫二、叶问以外最重要的人。一线天的设置可能直接是服务于王家卫对电影的宏观结构的要求的。《一代宗师》的英文名叫The Grandmasters,这说明“一代宗师”有好几个,是个群体。导演想要说的是一个时代,所以不会只以叶问一个人为主角的。那么加上宫二,两个人就够了吗?我想也不够。所谓“三人为众”,几何里也是三角形才具有稳定性。因此再添一线天一人。其他的人,如宫羽田、丁连山、马三,则从属于宫二和叶问两人。宫羽田引出叶问,丁连山从属于宫羽田和宫二,马三则是宫二报仇的对象,他的最大作用是推动剧情的发展,每个功夫片都得有个大反面,马三就是那个大反面,这只是个结构问题。至于其他的高手,如金楼里的三位,则更是其次的了。如果再添加第四、第五个独立的主角,电影就太拥挤了。所以只是宫二、叶问、一线天三个人。
  但问题是,为什么一线天的戏份那么少?个人认为可能还是结构的问题。三人平分戏份的话,反而显得僵硬,而两主一次就显得协调。一线天是次位,但是不能省,因为省了就不是三角形了,就不稳定。再一个问题是,为什么一线天跟另两人几乎没什么关系?(如果相比宫二跟叶问的关系的话)我想应该也跟结构有关,宫二跟叶问的关系密切,而与一线天关系则疏松。这样能撑起一个空间。虽然一线天的戏很少,但对于撑开电影的气象,象征大主题是必不可少的。他的作用在于空间,而宫二和叶问的作用则在于时间,也就是时代感,表达类似“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的时间感。
  还有个作用是幽默。作为电影主线的宫叶二人的故事实在是太悲伤了,太有沧桑感了,在这儿搞笑肯定是败笔。但是作为一部电影,幽默多少都应该有一点儿。这样,线索独立的一线天就起这个作用。就是小沈阳那一场戏,小沈阳演的小流氓,边掉眼泪边收保护费,实在是把流氓的艺术耍到了极致,有恃无恐到了极点;被揍后求收徒,人家说教你就是糟蹋祖宗的东西,小流氓居然说,好歹教一点儿呗~~笑死人不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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