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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峡啊》中国独立地下导演王利波的“中国式”生存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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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写在前面:这篇文章非常长,写了很久,并不完全是关于《三峡啊》,更多的是我个人对导演王利波的一点小观察。我觉得是对很多准备拿起相机、摄影机的人有益处的东西,才花了比较大的精力把它整理了出来。欢迎讨论。)
  
  贴有“中国独立”或者“中国地下”这样热血标签的作品大部分都不会成为我片单中的一部分。可能也是看得比较少,人就固执、偏见。但几次不怎么愉快的观影经历确实让我感觉这东西往往和“装神弄鬼”或者“无理取闹”只有一步之遥,意思不大。偶尔影展有机会就零散的看几部,不成体系。
  
  新闻学院最近大发慈悲,请了些肚子里面真有些料的业界人士来,其中就有这部《三峡啊》的导演王利波,也就有幸看到了这部片子,也有机会相对细致的了解到王利波这位从鼓手转型的地下独立纪录片导演,完全颠覆了我上文所提及的偏见和误区。
  
  《三峡啊》是部好片子,(也许我的姿势不对)也很难在网上找到资源。如果说娄烨的片子被禁是因为尺度,那《掩埋》和《三峡啊》被禁是因为影片本身的尖锐和力量。这是王利波导演自09年《掩埋》之后的第二部纪录片长片。(手头还没有《掩埋》,如果哪位朋友有这部片子发发慈悲传出来看看吧。)《三峡啊》很英勇,也非常“东北”——又直又白。导演从头至尾都没有掩饰过他表达自己政治意见和观念的意图,《三峡啊》本身就是一部向我国最高意识形态竖中指的纪录片。它犀利,从三峡库区的移民一步步采访到当时参与三峡工程论证过程的老专家们(陈国阶等)再到“意见人士(李锐、戴晴等)、社会学家(茅于轼、吴稼祥等)”再到其中所用的历史资料,证据直指结论:三峡工程的建设是一个错误的,领导拍脑袋的工程。
  
  三峡是一个异常巨大的话题,因为本身三峡工程包含的问题就是各种各样的。从一开始的政治决策、论证到08年汶川地震、之后的大旱,没有人在讨论这些问题的时候会忘记问候三峡。因此,要把这个话题做出一条清晰的脉络真的是非常困难的。尽管这部作品在节奏上还稍有些问题,例如叙事线还是略杂,在过渡和衔接上的硬伤能够直接绕晕观影经验不够丰富的观众。导演本身也一再强调这一点,他笑着说:“要让观众看两遍的纪录片能是最好的纪录片么?但看回片子本身,它的深度、广度绝不是一般环境、政治题材纪录片能够达到的,并且这部片子的team几乎就是导演一个人,三年能做出这种片子导演本人的能力不可小觑。
  
  《三峡啊》的目的性很强,所有的论证都是为论点服务的,所以处处都是一针见血。这种敏锐和准确度要归功于本片的文案。王利波是个异常注重文案的导演,文案的优秀直接成就了这部纪录片。严密的逻辑分析和证据链条一条条舒展,在我看来,这是一种真正的“客观”。这种“客观”不是那种学院式的佯装中立,而是一种“客观”的“主观”。导演本身也认为“纪录片的真实性”是一个伪命题,“只要开机就是表演,无论你我。”那么,既然坚持所谓的“黑白陈列,即是中立”完全没有意义,那我陈述我的看法又有什么问题。我不耍泼,我也不耍赖,我把我得出这个结论的过程展现给你看,我把我的证据也给你看清楚,你又凭什么说我不“客观”呢?
  
  论文式的纪录片是考验观众的,它跟单纯的意见表达纪录片虽然看起来“大同小异”,但“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单纯的意见表达纪录片经不起正经的逻辑推断,导演的情绪、意见是不容质疑的,硬气,愤怒。这些隐藏在所谓论证之后的主观情绪会很大的“煽动”、冒犯观众,我很讨厌这种片子。但是论文式的纪录片虽然好像论证的最后结果与意见表达式的并无出入,但它的论证过程是站得住脚的,并不是一种个人意见的强迫式输入。论证过程的拉长让人转换立场进行思考,在结论处已与导演达成共识,并不存在强制性的认同,它允许观众不被说服,所以并不给人留下偏激、愤怒的不适感。
  
  为了做到尽可能理性的说理,写文案也跟写论文差不了多少。找准目标在先——王导整个过程中都强调对“你要的到底是什么”的思考,思路的不明确会直接影响到后面的推理与证明。确定了目标之后是相关资料的搜集、摄入大量信息、建立第一印象,并进一步确定大体方向。一步步资料整合之后就可以建立关系网基本梳理出每层推理所需的对象和信息。在这个层次上要搞清楚的是论证的先后,也是想清楚“先有鸡还是先有蛋”这样的问题。对这个问题思考的不足导致很多纪录片制作者在信息搜集过程中手忙脚乱的问题,扑入大量信息之后失方向会为进一步推进挖掘深度增加困难。
  
  这样严密的文案整理和架构不是一部纪录片优秀与否的决定性因素,但是如果你的纪录片是为了说服他人或者是为了搞清楚一些问题,而不是单纯的观察,这就是非常必要的了。王利波在回答学生的各种问题时除了强调目标之外一直强调文案,“《三峡啊》到剪辑完成之后文案都还在不断调整。”在做文案过程中,王利波表现出了一种异常优异的“确定目标--搜集--消化--构造--搜集--消化--调整--再构造”的能力。
  
  我特别佩服他那种从不中断思考和挖掘的文案整理方式。他并不排斥调整和重新挖掘,始终为新的可能性或者为更深的层次腾出空间,并不顾此失彼。纪录片的文案难做,大概是因为它是“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的终极体现。但这也是纪录片的魅力所在。懂得总结并跟着信息调整自己思路也懂得一直明白自己要什么的导演,确实能把一个看起来表面没什么内涵的话题推出一个深度来。王利波在《三峡啊》里专注三峡工程的论证过程的非理性以及它给库区移民群众带来的痛苦,把前因后果理清楚,一阵见血,不犀利也不行。
  
  虽是采访式的纪录片,导演还是在影像表达上面进行了尽可能的优秀表达。甚至说,这部纪录片有很强烈的美感与导演个人的影像风格。片子中每每引用《李鹏三峡日志》之前都会有一段夜晚三峡水库开库门的影像。那种吱吱呀呀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面前的铁门缓慢打开,光线是明亮到假假的,红灯闪烁。简直就是一个不知何踪的神秘地带。这个画面创造出一种无可名状的神秘感,其中还蕴含着许许多多完全不可捉摸的意象、情感和意见。电影完了,我做了一晚上的梦,那水库门开了又关,关了又开。

  采访式的纪录片很容易惹恼观众的原因可能也是跟观众在观影过程中视觉上得不到满足有关系的,一堆人说了又说,说了又哭,哭了又说。就算言之有物,硬要求观众坐下来看两个小时讲话访谈,还是为难了观众。这部影片还是尽可能的在影像上照顾了观众。例如在一场采访库区渔民的段落里,镜头置于一个相对来说的制高点,大鱼的两夫妇依船的中轴线对称分布在画面两边,从水中把渔网一点点拉上来。镜头慢慢往上摇进了一片绿影。这种《舌尖上的中国》式的完全讲究形式美的小片段确实让这种本是枯燥的论文式纪录片有了那么点取悦眼睛的意思。
  
  有人抨击这种东西为“花哨”,导演个人回应为“对观众的尊重”。我是赞同他的。除了过于尖锐偏激的意见之外,影像的劣质、故弄玄虚也是我讨厌“独立、地下”的一个原因。形式固然为内容服务,但是没有形式润滑,你怎么能够让别人心平静气听你说话?把话说得好听不意味着就要溜须拍马、趋炎附会,把片子拍得好看也不意味这部片子就是画面的堆砌和流于表面,中庸的智慧,其实在哪里都是用得着的。
  
  中国一向被视为没有哲学的国家,但实际有一种高于哲学、与宗教平行的修身理论存在。儒家修身、中庸之道、黄老道法自然的思想几千年都还是流在中国人的骨子里。谈《三峡啊》绕开导演自身是没有意义的。在我看来,王利波是个很“中国”的导演,中庸、顺其自然、自由的思想在他举手投足间都能小觑端倪。
  
  在分享过程中,他一直强调这部片子成功的偶然性:选题的偶然性、偶然约到李锐(反对派们本身流露出来的幽默感和一阵见血的批评绝对是这部片子的大亮点)、好画面的偶然性、没钱没团队就开拍,拍着拍着阳光卫视就有人带着钱来给他做制片……“功成身退”是也。“你不能老想着我原来是怎么做的,你的目的是把片子做好,所以就不要拒绝偶然。我的很多好的东西都是在正式采访之外拍到的,‘剪辑台上的再创作’也是很重要的一部分,甚至你还要把已经做好的东西丢掉,这样线条才会更清楚,你想说的东西才会更有说服力。纠结以前的真没必要,是好的,就要改。总要向前看。” “上善若水”是也。人过了青年期很容易为了求稳而不敢随意变动,但他真正抓住了“变”的核心,从容应对。
  
  我不知道没钱、没团队就接这样复杂的题材的导演有几个,但我大概是不敢在这种没有安全网的情况下背个机器就开始拍纪录片。我问他“怎么敢”,他想了一想,四十岁的大老爷们居然像个二十岁的毛头小孩儿一样说:“我就是想做啊,我得做啊,我干嘛管他那么多。” 也许真是应了《寻羊历险记》那句:如果你真想做一件事,整个宇宙都会来帮你。面对王利波的时候,我内心是很震撼的。他从没有表露出做纪录片很难或者一个人做这种大题材有多么辛苦,他是个很简单的人,目标性很强,找准要做的事情就一头扎进做到底的那种,特别令人佩服。
  
  王利波早年做鼓手,玩乐队,不可能没有燥过。做乐队的也是活在当下的人,唱的爽了名呀利啊是自己找过来的。也许就是这种经历让他在做片子的时候真正做到了“淡泊名利”,“无所欲求”,他把这种状态形容为“安静”。他并不为了保住“地下”、“独立”这两个形容词而把自己搞得跟个困兽似的。
  
  他不拒绝他人的影像风格,不拒绝把画面拍的漂亮,不拒绝影展——“影展是机会,我也没想到我的《掩埋》给我带来了那么多好处,这些东西都是你把片子本身做好以后顺其自然的东西” 、不拒绝别人投入的资金——“但绝不是给点钱就拍。搞独立搞地下不意味着给几万就开机拍,要拍就要拍好,所以我不随便拿别人的钱,要给就要给够。做独立要把自己的预算做的充足点,我的目的就是不要给每部片子都留下遗憾,一生才多长,每部片子都有遗憾这辈子要怎么过啊。” 他的目标绝对不是为了做个纪录片导演——“我只是觉得纪录片这种形式是适合我的,如果有能力我也可以写书,也可以拍剧情片。我为我想说的,想表达的东西寻找容器,最后我找到了,就是影像,就是纪录片。”;他也不是只想做个中国独立地下导演——“北影的张献民老师是讲的很好的:会开机就会拍纪录片,会开机关机就会拍剧情片。拍纪录片并不难,我觉得纪录片是我跟这个世界交流的方式。这个世界是跟我们有很大联系的,作为一个人,我觉得我们需要对身边发生的事情进行反应,总不能别人戳你一下你还没反应,那不是木头人么?”,“独立不独立,地下不地下不是很重要。我是个独立地下纪录片导演只不过是我们国家暂时还不允许这类东西在地上活着而已。但这不代表我就不要把片子做好啊,也不意味我就要把我的片子做的怪到别人不理解。那种特别艺术的影像我不做,一是我做不出来,二是我做纪录片是为了表达,我希望别人能够理解我说的话。我不是站在高于观众的角度说话,我说的东西只不过是比观众们知道的宽度要大而已,但别人也许站的立场不在我的宽度内,这个片子的内涵又可以有所补充了。”
  
  王利波并不把“独立”当做是所谓“特立独行”,他认为“独立纪录片”的独立是一种“独立的判断”。我并不认为他在这里提到的“独立判断”等于“独立思考”。我认为“思考”这个过程太大了,而且现在资讯普及率那么高,人人从大众渠道得到的信息都差不多,所以思考过程大同小异。但是“独立判断”是个新的东西,它不过于强调思考的过程,而是思考的结论——我认为它是好的还是坏的?“做片子也好,做一个公民也好,我觉得第一样应该做的就是在内心存有怀疑,你得学会问为什么。你一定要学会做独立的判断,但你判断的对错是有待讨论的,你不能拒绝别人跟你的讨论,人家说你对说你错大不了你把证据拿出来摆一摆。你连证据都举不出来还何谈独立思考。”
  
  王利波是个很有智慧的人,他面对批评的方式也很独立。“我觉得作为一个导演你是不能对你的观众、影评人讲什么“不行你拍个给我看看啊”这种话,毕竟影评人就是影评人,观众是观众,你导演才是拍片子的。人家说的也许就是你没看到的,这种批评就是有效的。说错了不理就行了嘛,但是不要顾此失彼把长进的机会给丢了。做导演的最重要就是做,你必须对自己要有个清晰的判断。”
  
  三峡对于现在这个时段并不是一个“脱敏”了的题材,但《三峡啊》制作过程中没有被任何政府机构、国安找过麻烦。导演给出的答案是:“你自己别太把它当回事,中央电视台还拍三峡呢,我拍一下又怎么了。我出拍东西都一个人,脚架买最小的,机器用最小的,背包一装就走,跟个旅游的没什么差别,别太显眼就没事。遇上了不行就走呗,保护生命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认清楚自身能力边界是很重要的,艾未未比我们都有大能,他有大能,做的出格一点并不太难为他,但是我们真的没必要为了一部片子碰的头破血流。你想要改变社会,就是要头破血流的。你如果想好了,那你就要承担后果。我暂时还没法做好这一点,我知道红线在哪,我就要在这条红线里面把我能做的事情都做了。遇到阻力和麻烦不妨缩一缩,退一退。你说你跟那些小地方的流氓政府斗有什么意思。千万把自己保住了。”
  
  能做个有社会关怀的纪录片导演是很难的,第一难的就是明白人,尊重人。“道不远人”是也。王利波是个很会换位思考的人,虽然强调片子的质量,但他并不会跨过版权和道德的边界把他人的生活“为我所用”。这一点也是我很欣赏他的地方。“不要给别人带来任何麻烦。” “你调查三峡库区移民的生活情况你必须要让人家搞清楚你在干什么。有时你一条片子出来人家半辈子就毁了。他们有时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不知道纪录片是个什么,就以为你是电视台的,他们也看不到自己这样做的后果,所以你要为他们看到,要警告他们会发生什么事。他们拒绝了那你就不能拍了,他们同意、理解后果、愿意承担你才能打开机器。但是你也要保持怀疑,很多人的表达是有表演性质的,你要学会识别这些东西,然后剔出那些真正的表达和诉求。”
  
  人是复杂的,最恶的事可能就是最可怜的人自己做出来的,最善的事情也可能是最恶的人做出来的。王利波真正看清了这一点,所以他坚持自己的独立判断。但他也有看不明白的东西,他讲到他拍《三峡啊》中一次特别心灰的经历。他约到了一个因三峡移民而影响了高考的年轻人。年轻人住在山里,他辗转了多次终于见到受访人,受访人最后却拒绝了采访,甚至是连声音都不给收。“我真的很挫败,并不是因为辗转辛苦最后还扑了个空,我为那个年轻人感到由衷地心灰,我真搞不明白有什么东西搞得年轻人这么畏手畏脚的,连私下里说都不敢说。如果说这个国家的年轻人都没有点气血,那这个国家就没救了。我尽了全力说服他,他还是坚持,那就算了。我不理解他,但是我得尊重他。”
  
  “很多人拍不出好照片的原因是他们根本不知道尊重自己的被摄者,他们想要的只有他们自己。”我想起一个摄影师这样说。王利波是一个在自我中却跳脱了自我的导演,他充分理解了“我”也真正的学会尊重他人。这种有自我要求和有大智慧的中国独立地下导演太少了,难免顾此失彼。最后,在这里分享两段他在分享会上说出的话,愿与读者和有志拿起相机的迷影青年、独立导演们、地下导演们共勉:
  
  “西方的思想虽然成就很高,但是它仍然是不利于人和自然的长期相处。它无论现状怎样,比盲目的我们要高出多少,但是它在本质上都还是掠夺性的。甚至说,现在这就是全人类的态度。我们虽然不像老毛那个时代一样宣扬‘人定胜天’但是我们现在做的事情还是把我们人类放在一个“主宰”的地位,实质上并没有什么改变。科学什么的,都是小聪明,而不是大智慧。‘和谐’这个词虽然用烂了,但它真的是我们老祖宗留下来的大智慧。再按照这样做下,按照戴晴的话就是‘加速人类的自我毁灭’。我们要开始站在全人类的角度考虑问题,认识我们的社会。吸收更多的东西,不断进行反思,我们才能真正有所突破。”
  
  “做完后期以后我觉得得先放一放,放一个月半个月的,你还能发现不少问题。但也别放太久,像我现在隔久了,就算有问题我也懒得再弄了。做《三峡啊》我最大的收获就是整个人都安静了下来,我安静了下来就能看见这部片子里面的浮躁,人安静下来才能冷静、中立,想出的东西也会更有针对性和建设性。学会让自己安静下来,足够冷静以后你才能看得更加全面,当你更有智慧时,你才能看到这个问题的核心。”
  
  (注:以上所有引用王利波的话皆是在分享会上的现场听打,难免有所缺漏,如有问题请指出。谢绝转载,如要商用,请豆邮联系,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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