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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花路放》一幅文艺华袍下的众生百态(有剧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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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难说《心花路放》可以评几分,也很难说它是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好或不好,本来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事,喜欢或不喜欢,却很难说。如果它只是一个简单的喜剧片,我猜我是喜欢它的,因为它让我笑了。可是笑过以后,又觉得并不仅仅是那样。
  
  我猜导演是钟爱耿浩的,他太喜欢用这个名字做主角。耿浩和康小雨的分手没有交代原因,亦没有过程,只有开始以前和结束以后。也许这是回忆的最好方式。也许遇见你曾经是此生最美好的事情,当美好结束,一切都反转为痛苦,也许还有恨。可是当细思往事,却又不知恨谁。曾经耿浩相信是钱,是富二代小三,这也是开头讲给我们的,可是当故事娓娓道来,我们明白了一切也许没有那么简单。康小雨并不是一个拜金的女子,她是文艺的,她可以因为一首《大理》只身一人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她是犀利的,一眼就看穿口口声声说“谈钱多俗”的酒吧老板的本相,直接用一沓钱给了他的伪文艺伪高雅一个耳光;她是固执的,在一堆碟海中寻找曾打动自己心弦的那一个声音;她是理智的,在夜色酒吧那充满原始欲望的所谓“文艺”气息里矜守自我;她是可爱的,在闺蜜婚礼上,在家里,在路上,她是一个单纯可爱的女汉纸;她是清醒和机智的,轻易绕过搭讪男和酒吧老板的种种陷阱;她是善良的,也是容易被忽悠的。也许我们每个人都有这样的时候,被一个理想一种情感所鼓动,做一些奋不顾身的事情,譬如,仅仅因为一首歌就不顾一切地来到了大理。也许这就是文艺的力量,它让一切都看上那么美。即便是充满铜臭与原始欲望的东西,一旦披上文艺的外衣,也瞬间高雅起来,譬如酒吧老板相关的一切。当看到那些镜头时,难免会心一笑,那些号称文化之都的城镇里,有多少假造的遗址,山寨的文物,伪文青的骗子,附庸风雅的俗人,和自以为特立独行的脑残,合奏着一曲无比和谐的文化之声,滋养着一群垃圾场的蛀虫。不得不说,酒吧老板这个形象塑造的很成功,针砭时弊,恰是喜剧的真谛。而酒吧老板的丰满,映衬了康小雨的真实,她原是一个被一个末流歌手忽悠到大理、怀揣一颗文艺心的小清新女汉纸,她被前男友劈腿,被闺蜜逼婚,被家里坏掉的水龙头弄得发疯,为了掩饰自己人生的失败,不得不谎称自己已经脱离了单身,一个人逃到大理,躲避世俗的追击。可是大理却远非她所想,只是另一个充满骗子和低俗欲望的陷阱。所以当她真的遇见耿浩的时候,她在两个人的名字中间加了一个“对不起”。是的,耿浩是对不起康小雨的,因为他让她相信一个充满物欲的泥潭是圣殿。他是Siren,用一首歌美化了一个也许连他自己都没过的地方,而她像朝圣者(pilgrim)一般追循着他的歌声。后来的故事无人知晓,因为相遇的时候即已结束。
  
  我们只知道后来俩人离婚了,康小雨嫁给了一个开着豪车,长得不赖,还愿意跟她结婚的男人。对此耿浩无疑是郁闷的,愤怒的,于是他把所有家具精确切割成两半,作为对康小雨的报复,以一种破坏美学的方式表达他对这个结果的感受,以一种激烈的结束方式告诉康小雨他彻底决裂的心,可是律师郭涛出现了,告诉他康小雨放弃一切财产。也许此前耿浩想的只是原始的报复,可是那一刻他的心空了,我猜那并非因为报复的计谋落空,而是因为康小雨放弃了一切,是的,每一样物品——虽然分明都是软广告,可是作为称职的影迷,我们得相信在影片中,都得假设它们——都承载着俩人无尽的美好记忆。譬如说那个柜式空调,一般家庭谁会装个柜式空调呢?死贵又耗电,所以也许是俩人逛街买袜子,看到一个特别文艺的广告,“**空调,反转时空的温度,这个夏天,您值得拥有”,于是康小雨一副向往的表情,耿浩颤抖着手查查钱包里的余额,最后鼓足勇气:“买!大不了下个月把二手音响店兑出!!”ablabla省略若干……总之,这个家里的一切,都是两个人共同的记忆,耿浩想用破坏这个记忆的方式报复对方,而对方却说她不要了,一件都不要了,原来对于她一切都不值得留下了,她已经move on了。那一瞬间,耿浩的表情,真让人心疼。
  所以回到影片开始,耿浩的一切表现都是合情合理的。他失的,不止是一份婚姻,一份感情,而是内心深处很重要的一块。他想用锤子解决掉那个小三,但是他没有,对方显然并不认识他,也显示对方的挖墙脚也许并非有意而为。而他也显然从来没有正面面对过对方,因为当他们真正面对面时,耿浩的表情表现出他其实并没有做好正面的准备。于是他撤退了。
  
  于是故事开始了,他的发小郝义想帮他补全这一块,于是带他遇见“三千里的姑娘”。一路徐峥扮演了搞笑的主角,笑料不断,颜如玉,大理,城市民谣,文艺青年,公路,小狗,洗剪吹,广场舞,东北妞,山寨阿凡达,mini cooper女车主,这些中国现实中的各阶层都被拉了进来,而且在同一个主线下完全没有违和感——大约这也是中国社会多层级多圈子共存的一种生态现实,如果诗能出诗史,那我猜宁浩这么拍下,也能拍出一部影史了。从《石头》开始,如果很多年后需要研究现在中国的社会,这些片子都可作为一些纪录片来看了。(从这点上,周星星跟宁浩有相似之处,偷偷说,其实大爱《龙凤茶楼》,当然也爱《大话》,吐舌(*^__^*) )。这一条线人物丰富情节紧凑,似乎只是不停搞笑,不似康小雨那一条线没啥人物总在不停地轰油门却不见挂档松离合。然而正如浓墨重彩的讲酒吧老板其实是为了讲康小雨,精彩紧密的情节其实展现了耿浩成长的一个过程,也逐步把郝义这个看似玩世不恭随波逐流的好基友形象层层刻画饱满了出来。无疑,郝义是情圣,花花公子,似乎没有底线,一切都无所谓。可是当阿凡达女郎要看他信仰时,他说还是看道具吧。道具是什么,是演戏的工具,是钓小mm的把戏,是他面对世俗的盾牌。他说那个项饰是信仰,只是随口一说,可是当阿凡达女郎真的把它当成信仰送回他身边,他的信仰真的被触动了——他被阿凡达女郎的信仰触动了。阿凡达女郎在一个山寨景区装阿凡达,可是实诚的耿浩一眼看穿了她的底细,她是个真正的专业舞蹈演员,因为种种我们不知道的原因沦落于此讨生活,其实这不也是中国大部分三四流艺人的现状么?何止艺人,就是大把大把千军万马独木桥考过的大学生、硕士生甚而博士生还不一样卖保险做中介甚而打欺诈电话搞传销?C’est la Vie.这就是人生,并非每个人,都如你,能坐在电脑桌前喝着咖啡看大片,有房有车有稳定的工作,不必为明天住哪吃啥打什么工而发愁。当你还在抱怨明天又有一堆工作要完成没有加班费时,是否想过,有些人也许正在为不知道哪上班而茫然。明天到底将怎样?是我们大多数人都担心过思考过的问题。所以当耿浩揭穿了阿凡达女郎的身份时,她愤怒了,因为她没法面对这样的自己,这不是她曾经想过的生活,她应该有另一种生活,过另一种人生。所以当她被郝义拿话激她还被铁丝挂住时,她哭了。而当郝义解开那个尾巴时,也解开了她的一个心结。所以她爱上了郝义,也许是因为在最脆弱的时候,有那么一个人曾温柔的对待她,也许她出于直觉,觉得郝义是一个好人。
  
  如果说酒吧老板是伪文艺的,那康小雨就是伪存真的,她一次又一次替导演揭穿那些伪的把戏。而郝义则是以伪藏真的。他把自己看的很低很低,他说自己是一个送道具的,他说他没有底线,他说祖国处处是花园,一个女人从不睡两次,他泡90后杀马特,他为耿浩找特殊服务,他看到mini女对耿浩关爱有加时,也醋海翻肠,告诉mini女耿浩是gay。可是他对耿浩不离不弃,最后在导演的安排下甚至差点被好基友夺取“初吻”(笑崩)。可是他的骨子里是文艺的,他妙语连珠,能飞快地想出黄金屋的桥段泡妞;他玩世不恭,对所有一切都满不在乎;他懂得怎样生存,干些拍穿越剧的活赚钱糊口;他忠诚可靠,替兄弟挨打,最后还是他冲入重围救出耿浩;他重情重义,当阿凡达把信仰还给他时,他眼睛湿润了。也许他只是个小人物,而他也把自己看成是小人物,用小人物的方式在世俗的世界里混生活,讨生活。他不说实话,也不愿展示真实的自己,因为他知道小人物的小梦想只会招人耻笑。他活得很真实,尽管不如意,他过得不好不坏也没什么悲哀。可是当真正的信仰来敲门,他终究还是跟着它走了。这是他与众不同的地方,也是他之所以是他,而不是酒吧老板不是一夜情花花公子的地方。他与耿浩是两个极端。耿浩是一个对生活严肃认真的人。他是文艺的,或者他以为自己是文艺的,他过着一种有追求有音乐的生活,尽管其实他自己也没有看清楚那到底是怎样的一种生活。他用一首没人买的《大理》为大理旅游局狠狠“坑”了康小雨一笔,却因此遇到爱情。之后的故事是一段空白,也许是康小雨改变了他,让他放弃了音乐,搞起了二手音响——但我猜他的二手音响搞的应该也不错,毕竟是暴利行业么,而且文青的钱好忽悠嘛——有多少吉他行琴行酒吧录音棚摄影展打着文艺的旗号骗得一堆一堆小清新小青年疯狂往里扔钱最后赚得盆满钵满的——何况在北京能装得起柜式空调的房,价格应该也不菲了。但我宁愿认为是康小雨揭示了,雕琢了他。他放弃音乐和梦想也许是为生活,可是更多的是他在追求生活品质的提升中迷失了自我。他为一个那样坑爹的大理写下那么一首煽情的歌,就说明他那时其实并不知道真实的大理是怎样的,正如他不知道真实的生活是怎样的,他只是一个没怎么经历生活波折的怀揣一颗不安分的文艺小心脏有点小才情的艺术青年,从这点上,康小雨比他要成熟,她能一眼看穿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就说明了这点。而他并不知道未来等在前面的是什么,他只是满腔热情地追求尝试体验,像所有不谙世事的孩子,初涉世事的牛犊,他以为事情原本就应该是这样子,不应该有另一种可能,他相信一切美好的正面的东西,当怀揣着这样心情的一个人忽然遇到了闪电的爱情和婚姻,那他此后现实人生战场上的兵荒马乱、手足无措可想而知,他还无法直面突如其来的现实生活,物质,经济,社会关系,工作,事业,家庭,人际关系,方方面面,当一切向他抛来,躲不开逃不掉,他才明白他要面对的是什么,(www.diudou.com)于是他心力交瘁,力不从心,手慌脚乱,丢盔弃甲。可是他不能做逃兵,他是一个有责任感的男人,他得承担起两个人的生活——这已足够沉重,何况还要承担两个人的梦想——于是他做出了取舍,他放弃了梦想,选择了脚踏在现世的生活。很难说是谁为谁放弃了翅膀,可是当两个人需要相扶相持过日子,便都不可能再像单身时一样各自飞翔。最后的结局便是两个人都成了落在地上的渡渡鸟,肥胖臃肿地漫步在土地上,也许恬淡也许庸忙也许辛苦奔波的讨生活。他以为理想需要承载于物质之上,于是在追求物质中失掉了自我,也许是这样的,文艺得是吃饱喝足后的事情。有多少青年不是像你我一样在学生时代充满激情与梦想,相信真理和爱,热爱音乐文学与艺术,想要过与别人不一样的新的生活。又有多少人在35岁以后依然对自然对世界对生活保持一颗好奇的心和真诚的热爱,有多少人没有被生活磨平了棱角,消磨了意志,每天例行公事一样过起无所事事的生活,有多少人不是开始总被生活所迫奔波辗转放弃梦想和原则,最后习以为常,麻木辗转而生活。有多少人,嘴上说着别跟我谈理想戒了,津津乐道重述别人发明的网上那些负能量的真话,嘲笑一下别人和自己,然后继续麻木地生活下。又有多少人,忽然在某一天——也许是因为翻出了一本旧日记,也许因为听到一首旧旋律,也许是因为一场电影,也许只是因为在一个似曾相识的响晴的午后看了一眼窗外的蓝天——想起自己曾经想成为的人,想做的事,想过的生活,心中掠过一丝隐隐的怅惘。很多事就是这样,说了矫情,不说,却很难受,只好放在心里。可是你也明白,没有什么好抱怨或好责怪,其实生活并没有阻止你追求理想啊,是你自己选择了放弃。说出真相也许让人难以接受,然而正如mini cooper美女所说,你终究得正面面对。也许你曾经觉得有一些时刻很难,可是同样的艰难,有人就是坚持下了,而你没做到,仅此而已。就像耿浩,他开始觉得是生活拖累了他,后来又觉得是小三偷走了他的爱人,他曾经想要报复,可是最后他明白了幸福从来都是在自己手中,你的生活是你自己塑造的成就的给予的。“其实有时候,过日子也不只是过日子吧。”康小雨最后的这句话,点出了他们分手的真实原因。其实他们的分手,在一开始就已注定了,暴风骤雨般的理想主义闪电恋,两个文艺玻璃心,在现实生活的砥砺冲击中,他们没有郝义那样练就一番摸爬滚打的本事,也没有事先把自己放得郝义那样低那样圆滑,他们是质朴的璞,彼此砥砺,又终在生活的磨砺中渐行渐远,也许未必是坏事。正如前面所说,康小雨是伪存真的,她向耿浩揭示了人生,也雕琢了耿浩,即便她是耿浩的阴影,但那也是耿浩人生的一部分,我们没法当它没有发生过,所以只好把过程的细节全部封印,深深藏在不会轻易触碰的地方,不回忆。只留下遇见你之前、离开你之后的片段,看我人生的轨迹怎样在那一段黑匣子之后改变了方向,那是你带给的,是你在我的人生里留下抹不的印记。并不需要讲和你在一起时发生过什么,痛苦也好,怨恨也好,感激也好,宽容也好,都是我人生的一部分。当再次重见,不再说从前,只是寒暄,只留下遇见你之前,离开你之后,对你说一句好久不见,仅此而已。
  
  我想康小雨是珍惜耿浩的。而导演是珍惜康小雨的。无意于评判故事里谁是谁非,这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面对自己的内心。文艺是一袭华袍,让一切看上很美。也许面对美,每个人都有一颗朝圣者的心,只是当华袍揭开,你是否有勇气直面底下的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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