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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拿》 他们碰巧是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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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推拿》
  他们碰巧是盲人
   胡不鬼/文
  
  虽然是一部以盲人为主角的中国电影,但娄烨的这部新片一点都没有虚伪的励志色彩与盲目的乐观精神,相反,导演把沙宗琪推拿店的这些盲人当成正常人写,他们一样有烦恼,有欲望,有欢乐,有悲伤,有强烈的求生意志,只是他们碰巧是“盲人”而已。
  
  长期以来,描写残障人群的电影,基本逃不脱廉价的煽情或者虚假的励志色彩,说穿了就是无法摆脱所谓正常人的角度,真正思考和打量前者。但《推拿》基本滤除了这种“正常人”本位的角度,而是完全站在盲人们的角度写他们的烦恼与快乐,或者更进一步说,是站在“人”的角度,而非“偏见”的角度。
  
  当你看到片中,热恋的盲人情侣像那些文艺片中男女主角一样,一有机会就热烈地抱在一起,干柴烈火,用自己喷薄的欲望照亮对方的身体与生命时,你不会觉得他们和我们有什么不同;看到男人和女人在一起,暗恋、拒绝、告白、相依、相助、陪伴,你不会觉得他们和我们有什么不同。这是影片的基调,也是展开叙事的基本准则,但不能否认,影片聚焦人群本就在盲人内部,而非在盲人与正常人之间展开(当然也稍微涉及,比如小马和按摩女小蛮的爱情,但盲与不盲的矛盾不是叙事重点),这也让影片天然地具备了摆脱惯常“残障励志”类电影固有模式的先机。
  
  为了让观众“强力插入”盲人们的视角,导演娄烨不惜在摄影和剪辑上玩到极致,主客观视角不再清晰区分的镜头语言、模拟真实又极端风格化的剪辑手法、甚至是新闻纪录片般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旁白解说(导演似乎对旁白风格进行了特别的规定,听起来让我想到雷乃《广岛之恋》中女主角压在原爆惨状上的机器人语调般的叙述,充满怪异的间离色彩),都给人带来一种异常强烈的真实感,这种同为拟真的手法,让观众首先从生理上迅速代入和认同盲人的感觉(如模拟小马视觉的半黑模糊画面),然后逐渐进入盲人们的内心世界。这种方式不无粗暴的嫌疑,但对一贯以电影为美梦替代物和精神麻醉品的现代观众来说,这顿当头棒喝,显然很有效。
  
  值得一提的是,摄影曾剑极为出色地实现了导演的画面构思,各种带有实验性的手法(如镜头内部迅速的主客观视角交替、模拟盲人视觉体验的画面呈现)让人目瞪口呆,难怪柏林拿了个摄影大奖。
  
  印象中的娄烨,一直是个主流电影的挑战者,不管他的地上还是地下电影,都在肆无忌惮地挑衅某些所谓的禁忌,镜头或者瞄准“不正常的人”,或者描写正常人做的“不正常的事”,这次他选择了一批看似“不正常的人”,做的平平常常的事——辛勤地工作、渴望爱与被爱、渴望更有钱、渴望和爱的人厮守,他们会烦闷,会伤心,会失望,但惟独不会纠结“妈的,为什么偏偏我是盲人?!这世界太不公平!”
  
  作为观众,你觉得他们应该痛苦,应该纠结时,人家偏偏阳光向上,互助友爱,你觉得他们应该励志、应该心中一片(被)光明时,人家偏偏就要低回悲苦,就要绝望黑色。某种意义上而言,娄烨的这部作品,在各个层面都在挑战目前主流观众的欣赏习惯/水平,虽然影片有些不足之处(如人物刻画稍显平面,真正打动人心的细节不多),但娄烨及其电影,本身就是中国电影不可忽视的某种存在,时刻提示我们电影不应只有一种或几种,看电影的行为也不能全都是讨好似的娱乐和发泄,而也应可以成为某些生命体验的分享与特殊精神世界的探讨。(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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