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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拿》张扬绽放的欲望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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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纠结许久,我决定,还是写篇影评吧。算是对自己的一个交代。
  
  我对许多人说过,我爱毕飞宇,特别爱。这种偏爱,带着某种精神向度的不理智与癫狂。就是说,我可以接受他的一切好与不好,尽管某些弱点是显而易见的,我仍然选择避而不见。这种纯然本心而又非理智的选择使我陷入一个十分尴尬的境地,我无法客观地评论毕飞宇的任何作品,虚构、非虚构,都不可以。批评是个技术活,宛如解剖台前的医生,拿着镊子与手术刀,挑开皮肤表层,深入肌理、骨骼……冷静给台子上的身体做判定。显然,面对毕飞宇,我下不了手。于是,我继续任性地沉醉在他的文本世界里,做一个快乐无负担的读者。
  
  《推拿》是个长篇,洋洋几十万言。鸿篇巨制的大嘘头,内里不过是一个个俗世小品。十几个人物轮番登场,一个个故事开始又落幕。故事都是独立的,并无贯穿始终的线,有的只是自然而然的肌理关系。群像、散点透视,是这部小说的特点。有些着意于讲故事的小说是可以简单用几句话概括的,但《推拿》不行,它缺乏故事,三言两语拎不清。
  
  很奇怪,这部极难从文本转化成影像的小说竟已先后有了电视剧、话剧的版本,是不是所有的导演都如娄烨般太过冲动呢,这是个有意思的问题。我没有看过电视剧、话剧版的《推拿》,原因很简单,我怕糟蹋了我爱的小说。这次的电影版《推拿》,因为娄烨,我愿意冒险。
  
  电影从小马始,到小马终。小马成为故事的讲述者。娄烨这样的处理既高明,也无奈。小说文本可以没有主线,但电影不可以。110多分钟的影像中,必须倚靠讲述者的旁白才能使影片完整,这是娄烨必须给观众的交代。小马在医院的割喉是全片第一个亮点。我称其为亮点是一个极其私人化的判断,因为就观影的效果来看,这一个镜头因其过分的血腥给观众带来极大的不适,放映现场狼嚎不断。但我爱死这个镜头了,小马瞳孔中半明半暗的世界,手摇镜头的晃动飘摇,不断增大的躁动声轨……一种巨大的绝望感从影像中溢出来,喷薄涌入观众的血液中,观众迅速从旁观者变为在场者。但是,导演并没有过分放大这种绝望。紧接着割喉场景的就是盲校生活的画面。画面里,小马和他的同伴们一起学习、生活,一切正常且温暖。“绝望之为虚妄,正与希望相同”,这个镜头就是对这句话的最好诠释。
  
  再来说说小马。小马是导演、编剧着力最多的人物,全片七成左右“戏点”(此词纯属杜撰)都在他身上。影片里,小马是欲望的化身。如饿狗般寻找“嫂子”气味的小马、紧抓有“嫂子”味道的衣物手淫的小马、洗头房满足身体欲求的小马、向“嫂子”忏悔的小马……每一个小马都生动地站立着。高清晰的脸部特写、连绵不断的夜雨、湿哒哒的地面,欲望就像一朵绝望的花,在阴冷的角落张扬地绽放。美,且决绝。
  
  影片前半段类似纪录片般的冷静叙事可能让你产生一种错觉,《推拿》里的娄烨是极度克制的、隐忍的,全然没有《苏州河》时期那般肆意张狂。但一不小心,还是露了马脚。原来,这种克制隐忍只是伪装。只一个镜头,你便意会,呵,还是那个娄烨。满面血迹的小马恢复视力,在雨中狂奔……这个镜头持续几分钟,画面模糊,声音刺耳,对观众的正常观影习惯是一个巨大的挑战。小马无法确信、怀疑的情绪借助晃动的镜头表达出来,自然且贴切。我毫不怀疑这个镜头会成为娄烨的又一代表。
  
  小马复明了,这是小说中没有的情节。影片最后,复明后的小马依然戴着墨镜。这是一个信息量极大的隐喻,盲人小马与世界的关系紧张,恢复视力后回归正常社会的小马并未摆脱这种紧张局面,依然处于窘境中。这是对人类生存困境的最终解释。
  
  除了小马,影片中还有同样出彩的其他人物,如同样身处欲望泥潭的王大夫与小孔、追问何为“美”这一哲学问题的沙复明等等。在主要人物关系的处理上,影片与小说是严丝合缝的。
  
  当然,电影《推拿》肯定也有一些问题。比如说它的结尾,给每个人物一个最终的结局,似乎每个故事都要有一个最终的结果才算完整。我不喜欢这种硬塞给人物的所谓归宿,小说中,在医院里,王大夫抱住金嫣,金嫣抱住小孔,小孔抱住泰和,于是故事在一种巨大的荒诞中落幕,这才是真实的生活。而影片的所谓最终归宿让这种真实变得廉价。另外,影片着意营造出来的潮湿的南京气息也常常在王大夫扮演者郭晓冬的一口京片子中灰飞烟灭……
  
  本月二十八号,《推拿》就要全国上映了。谈论票房对于这部片子来说是个十分庸俗的事情。你我都知道文艺片在中国向来不卖座,况且它又文艺得如此暴戾。但我依然希望喜欢这部小说或者喜欢娄公子的朋友可以看一看,放心吧,它不会让你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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