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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隐娘》私人观影体验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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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电影这件事情,是一种私人体验。把它拿出来说,我总是害羞的。但却总想分享。
  
  能激起我思考电影是什么的电影,一般总会把它当做好电影。首先,电影是声画艺术。在声音技术没有使用之前,电影只不过是图像,运动的。所以,用故事、对白、受众等绑架一部电影而首先忽视它的声画的,都不太站得住脚。但评价标准毕竟是不同的,不同人也有不同的喜欢的观影体验,因而也并无什么高低之分。《聂隐娘》的优势在于,影片的场景选择、构图这些基本的画面感就已经有作者团队的艺术选择和判断了。影片中随处可见自然搭建地景框(而非银幕边框),景深镜头(聂虞侯与公主说田大人被外放的那三个红色布帘搭成的前景、中景、背景),光影处理(聂虞侯和窈七在小黑屋里,窈七喂聂虞侯药那一场戏)。更不必说大全景镜头,有人戏称比之国家地理亦不为过,但我却更喜欢从大全景的选择中寻找文化的印记,比如《邮差的白夜》里也有静默的大全景,湖泊、河流与草原,它透露出的是俄罗斯那里的广袤与孤寂,《聂隐娘》里印象深刻的大全景,是田大人一行人行走在并无道路的深山里(大约是神农架),自然联想到的是“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甚至是苏东坡当年被流放时的一篇篇豪放词。
  
  要说画面节奏慢,我也部分承认。然而,慢有慢的道理,慢才有戏。比如,影片中好像两次出现(我迟到了,前二十分钟没看到)田季安与正妻和三个孩子在一起的画面,第一次是两个大人分坐一边,两个孩子在中间机械地吃东西,大一点的在蹴鞠。大人无话,和孩子也无话,十分生硬而无趣。这一画面甚至什么也不用说,什么多余的动作也不用做,自然传达出几个人物之间的关系。第二次几个人再同框,则是剑拔弩张,冲突毕现,甚至连先前一点伪装都撕裂了。挺妙的。
  
  另外,我喜欢它的节奏感与点到为止。之前没看时,有人说看不懂,大概也是不太习惯这种剪辑的运用。我想了一下,为什么有的影片也是剪辑,会让人觉得剪得散,整个片子碎片化,而这部片子里我却鲜有这样的感受。大概是,这部片子虽然也是剪辑,却严格遵循线性逻辑,前后事件有因有过,且娓娓道来,余韵悠长。我是从公主给窈七玉佩开始看的,首先很喜欢窈七掩面哭那一场戏。中景镜头,只拍窈七哭,哭得好有层次,没有人的面貌,没有眼泪,只有抽泣声的渐次变化,伤心的情绪一下就点燃了,因为真实生活里,哪有那么多奢侈的时机与放心的人能让他(她)看到自己的哭颜,因而感同身受。很快便是田大人忤逆主公,主公外放田大人;窈七潜入宫殿透露身份与田季安会面,田季安讲述自己和窈七的前尘往事;田季安召见聂虞侯,透露自己和窈七会了面;让聂虞侯护送田大人,小心叮嘱自己的正妻,伤害田大人的事不要做等等。这一系列事件,逻辑清晰得不能再清晰,说话隐晦得不能再隐晦,然而却觉得过瘾。比如田季安先是压压聂虞侯,直接先称呼其为虞侯,然后临别时又改口为姑丈,很是意味深长呀。还有田季安见正妻,说的是,“此次外放田大人,活埋XXX的事不想再发生”(大意),还特意叫了正妻旁边的狗腿子的名字,让他好好听着,就是震慑他们放老实点别动什么手脚,但又绝对不正面说,而是含沙射影(虽然并卵)。剧本上这种安排,就是潜台词,而且处处都是点到为止。而这些事件的线性排列,跳了很多时间和地点,省略很多不必要的内容,又因为有台词上的“钩子”和潜台词,因而不觉得突兀、跳脱或散乱。毕竟,我最喜欢的电影理论家是爱森斯坦啊,虽然他将蒙太奇做到另外一种极端的极致。以及当年看《战舰波将金号》也是睡得一塌糊涂。
  
  再来就是窈七这个人物了。我最喜欢的一场戏之一是树林里她和那个蒙面女过招。把蒙面女的面具劈成两半之后,镜头对蒙面女有一个几秒的近景,然后是远景蒙面女背着镜头,绕过窈七走掉,窈七也渐渐走远。然后切换到小屋里,颜值担当磨镜少年给她上药。原来窈七也在过招中受伤了呀。我喜欢那一段,一个房间里装了整个世界的感觉,有亲人,有关心自己的人;窈七却背对着他们;只听到瓶瓶罐罐的声音,一切都很踏实。窈七也仿佛一瞬间卸下了防备。等到上好药,穿好腰带,窈七又变成了原来那个窈七。但毕竟有东西慢慢改变了。
  
  窈七还是蛮独立自主的,强硬而非强势,更主要的在于,她因为能够有自己的选择,因而是一个自由的人,一个不依赖于男人的人,一个主角。这大概在华语电影里不常见吧。(想想《王朝的女人》)所以印象很深的台词还在于,她跪在道姑面前说,“杀田季安,嗣子年幼,魏博必乱,弟子不杀。”以及影片结尾,她又回到农家,(脑海中一直浮现“故人具鸡黍,邀我至田家;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开轩面场圃,把酒话桑麻;待到重阳日,还来就菊花。” = =)找到磨镜少年要护送他回新罗,也是她的选择。选择自己的选择,选择自己的道路,选择自己的爱恨与忘却,在华语电影体系里,对于女人来说,好像也是一种奢侈呢。
  
  其他想法好像没啥了。看电影之前没看任何相关的评论,也没看剧本,偶尔刷到和微博,感觉反响好像不是很好啊。不过观影体验倒是...真希望商业电影和艺术电影院线能有所区分;看电影途中一直有人走掉,貌似当年在约克看电影从未发生过,可能是因为他们商业电影院线和艺术电影院线还是有所区分的。不喜欢这片子的话我能理解,中途走掉我也能理解,就是一边看一边嘲笑这件事情,感觉对人家的创作一点起码的尊重都没有呢,虽然我也在电影院嘲笑过《鸿门宴》和《太平轮》中杰克苏玛丽苏出现的时候。只能说明这片子完全没触到我的嘲笑点,从头到尾都很喜欢,并且人和人喜好不同。所以这样想一想,大概也可以释然了。而且既然放到商业院线上来了,就应该做好种种心理准备了,借用ma总一句话,“观众喜不喜欢自然会用脚投票。”
  
  侯导英明,该背对观众的时候,还是背对吧。

作者-羽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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