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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利叶一家》选秀时代的田园牧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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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大成人,情窦初开,离家高飞,这是年轻一代在现代社会不得不面对的成人礼,无论中外,刚拿到高考成绩单的九零后,零零后们,都要准备好情感的放飞。外省女孩宝拉纠结于是不是要巴黎,歌唱的天赋是她打开未来的钥匙,可难以割舍的,是她全家都“听不见”。法国影片《贝利叶一家》取得了巨大成功(年度票房亚军和数项恺撒奖提名),片中见不到怨天尤人,取而代之的是开朗乐观的生活情趣,一家人相互守护的温情。
  
  单看《贝利叶一家》的剧情走向,其实可算是商业化的“青春励志片”:天生一副好嗓子,却生在“听障”之家的农家女,终于在伯乐的带领下,走上了巴黎的舞台。如此戏剧化的人设,搁到如今滥觞的国内选秀节目里,想必又是一个背景蹉跎,催人泪下的励志故事:宝拉一曲惊艳四座,娓娓道来家事艰辛,导播再把镜头切到后台含泪捂嘴的亲人,评委们不抢着按Yes都说不过。《贝利叶》的高潮一幕的确是这般景象,作为导演的埃里克.拉蒂高也顺着这个思路来,一曲《远走高飞》煽得恰到好处,颇似《领奖台》末尾的那首《往日依旧》。饰演宝拉的露安.艾美哈正是选秀节目出生的九龄后,法国两档热门电视节目“明星学校”和“好声音”的人气歌手。甚至可以说,这个角色和整部影片都是为艾美哈量身定做的,用父母和女儿的巨大反差来烘托“天籁之声”,基调上是从一而终的乐观,淡化那种揄扬先抑的沉重感。
  
  《贝利叶一家》的定位是喜剧,那种法国商业院线里常见的生活轻喜剧,散漫朴实,细节丰富,色调温暖却不尖锐,容易引发普通观众的共鸣。同类影片如《余生的第一天》,《普罗旺斯的夏天》,以及年票房冠军《岳父岳母真难当》都是类似特殊的角色先预设好,之后顺水一路编下的主流家庭戏,凯撒提名获奖,戛纳基本绝缘。上的高分也说明中国文艺青年欣赏口味是趋同于“小富即安”的法国人的,文化差异在此类题材的理解上不具隔阂。《贝利叶》在法国可是满足了大众口味,法国Allocine网站的评分高达4.2(满分5),年圣诞档一路火爆,轻松压过《霍比特人之五军之战》,最终达到了罕见的745万人次(《霍》只有485万)。即便是向来严苛的法国影评界,对于这部并不严肃的影片也颇为宽容,毕竟少女学唱的励志主线之外,还有条“虚伪政客破坏环境,残障家庭维权选举”的副线,这可是文化界左翼人士的最爱,没必要用“表演浮夸”来埋伏弱势群体的“政治正确”,正能量最好。
  
  正因为此类喜剧贴近生活,表演压力不高,可以让初登银幕的艾美哈尽情发挥,这个来自加莱省的18岁女孩靠本色表演拿下了凯撒奖“最佳新人”。影片中的宝拉虽然身处外省小镇,课余从事农庄劳作,呈现出的生活状态却比巴黎更闲适,盖因法国多年来城镇化,农业现代化的经济发展均衡,人际关系的简单,掩盖了其他社会矛盾。读读书,养养牛,卖卖奶酪,宝拉的生活是如此平静,富足,甚至有些田园牧歌式的浪漫,父母的残疾没有带来贫困和歧视,她完全沐浴在家庭的温暖中,成长,恋爱,追逐梦想。这固然是法国小镇青年的生活,同时也是一种选择性的美化,毕竟导演拉蒂高并不擅长现实主义题材,可以忽略购买力下降,失业率上升,农村人口结构异化,以及农产品竞争力下降等现实问题(参见这些天法国农民此起彼伏的罢工新闻)。电影中的宝拉的成人礼,只属于她个人和家庭。类似的人物,《阿黛尔的生活》(2013年金棕榈)之所以沉重,是因为那种隐藏的社会阶层差异和教育隔阂,被掩盖在强烈的爱欲和社会角色失落感背后;而《现代生活》(2008年德吕克奖)之所以严肃,则是解剖了传统农业家庭,在日复一日单调的劳作中,枯燥的命运一眼看到头的悲哀。
  
  能导能编,偶尔也能演的拉蒂高,不过是众多法国电影人中的一员,这位拍广告和喜剧短片出身的导演,对于各类商业元素驾轻就熟,其经历像是另一位法国商业大导阿兰.沙巴的学生(拉蒂高出道大银幕的代表作,也正是沙巴与夏洛特.甘斯布主演的《借你的手》)。拍过多年“傀儡新闻秀”的拉蒂格当然知道观众想看什么,《贝利叶一家》中大部分剧情和场景是成熟的商业套路,法语片传统的絮絮叨叨还在,剪辑的也算紧凑有趣。真正打动人性的细节,还是基于“唱歌”和“听障”的终极矛盾之中:父母在“听”女儿演唱时的“静音”,完全无法像常人一样接受她充沛的情感,无所适从的表情,准确的描摹了聋哑人的世界。
  
  这段“神来之笔”的记录,即给予观众难得的切身体会,又为女儿“触摸声带”后的离做了铺垫。毕竟,宝拉是这个家庭与外界沟通的窗口,没有她,听不见的爸妈和弟弟就只能封闭在自己的寂静之中;而听说正常的宝拉又是这个家庭的“异类”,她迟早要走到更大的空间,迈入属于自己的天地。正如闺蜜的安慰,“别担心,他们生你前不也好好的嘛”,在文明程度发达,残障设施齐备的法国,物质层面的羁绊可忽略不计,但在表面上乐观的背后,他们依然渴望着慰济——老两口对于“房事”的热衷,猛一看只是开场调笑的小桥段,其实也是听障者内心渴望的写照。
  
  除了宝拉和父母,音乐老师的扮演者埃里克.艾莫斯尼诺也凭借这个讨喜的角色,提名了凯撒最佳男配角。郁郁不得志的乡村教师,让人不禁想到了《放牛班的春天》的杰拉尔.朱诺,《登堂入室》里的法布莱斯.鲁奇尼,发掘天才的伯乐,心比天高的小知识分子,与这个选秀时代是如此格格不入。宝拉在最后的高潮选了一首米歇尔.萨杜的《远走高飞》,评委们顿时一片讪笑,选拨赛上唱如此没难度的流行老歌,而非专业的歌剧选段或艺术歌曲,这就好比考音乐学院却唱了首齐秦,必然产生戏剧化的落差。可就是这种落差,才能营造出配合手语的煽情效果,打动更高年龄端的观众,依稀萨杜当年在舞台上的深情款款。《贝利叶一家》的配乐几乎成了萨杜的合辑串烧,作为法国流行音乐黄金时代的代表,他从七十年代到九十年的金曲深入人心,影片中都成了关键情节,这其实是编剧维多利亚.贝多斯的个人口味。
  
  近些年法国拍了不少传奇歌手的影片,从举世皆知的艾迪特.皮亚芙,塞尔日.甘斯布,到本土天王克罗德.弗朗索瓦,强尼.哈利戴,都已各种形式搬上了银幕,获得不错的口碑和票房。萨杜这类流行歌手活跃的年代,正是宝拉父辈年轻时的最爱,影片因此也带上些“致青春”的情怀。七百多万人次的观影量,证明此类喜剧的成功,更需讨好了两个年龄段的观众。高潮那首1978年的金曲《远走高飞》,足以让四五十岁的观众感动不已,在艾美哈口中,其实不仅改变了歌词,更改变了心境。法国歌坛的残酷在于,到了宝拉这个年龄段的选秀歌手,多已“叛依”了更强势的英美潮流,唯有在每年的慈善义演晚会上,才能见到两鬓斑白的萨杜们,《贝利叶》的励志中,其实也带走了外省的青春气息,留下了些父母依依不舍的唏嘘。
  
作者Lu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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