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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美之城》在有限的城复兴无限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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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看过的几部电影中最喜欢的莫过于《绝美之城》,过年时一个曾在意大利生活13年的人聊起罗马和费里尼,推荐了这部,一直到现在才看。虽然这个译名并不恰当,La grande bellezza直译过来应该是the great beauty,绝美,与城无关,但是在电影中罗马城又是不可或缺的背景,为主人公Jep找寻的无限之美提供了背景与条件,又仿佛诗歌的韵脚与音部等限制能逼出最美的诗句,否则美无法落实也没有参照。
  影片的每一帧都极美,镜头语言丰富,繁琐而恢弘的罗马建筑很有视觉冲击力,电影开头日本游客甚至被司汤达综合征击中而倒地。然而清醒的白昼并没持续多久,教堂里的合唱被派对上嘶吼到变形的脸代替,背景的黑暗也被霓虹的“MARTINI”点亮,狂欢的人在群魔乱舞,主人公Jep出场,这是他的65岁生日party。派对之王的身份暗示他拥有金钱与美女,然而在众人为他跳起舞时,他只是漠然地看着镜头,内心独白问道,“你人生中真正最喜欢的是什么?”
  清晨驱散黑夜,驱散狂欢的人群。宿醉之后的Jep接着街边的清水洗了下脸,走过修道院,听到孩子们的欢声笑语,微微一笑。咏叹调响起,他一边喝酒一边低头看楼下修道院花园里孩子们追逐嬉戏,神情却异常悲戚。镜头又一转,是装模做样的行为艺术表演,而Jep用几句揶揄将女艺术家的尊严扫得一点不剩,直到把她逼哭。他拒绝进入女艺术家的话语体系,质问她“什么是共鸣?”
  通过Jep与老友Romano的对话我们得知他是个“出名趁早赚钱趁早”的例子。在40年前出版了一本着名的小说,出了名赚了钱,再也没写过什么重要作品。在和朋友们的沙龙上揶揄调侃,偶尔尖锐又仿佛什么都不在乎。于是这样一个主人公的初步形象与矛盾就塑造完成了:年少成名,才情一流,四十年前跻身上流社会。他的野心并非只在进入上流,而是“拥有击败他人的权力”。同时他亦是一个不动声色的观察者,已然阅尽人性的虚伪与乏味,没有什么能再让他动心。他也许拥有一个伟大作家所必须具备的条件——才情,洞察力,阅历,却又那么疲惫困顿,如一潭死水。于是这又是一个身陷囹圄的作家重获灵感的故事。
  转折来自于初恋女友Elisa故的消息,Jep和Elisa的丈夫在大雨里相拥而泣。Jep盯着天花板假想的海洋,往事重现,少女的眼波,嘴角的笑意,都悠然远逝,他对Romano说,“我或许要重新开始写作了”。
  至此电影开始毫不留情地揭穿所谓精英人群(有钱或有才)的矫饰,几乎每一处或虚伪或低级的感官刺激都马上与真正的美形成精准对应。从夜场出来的Jep漫步于无人的街道,在小桥上与以真实身份出现的国宝级女演员Fanny Ardant偶遇,Kronos Quartet演奏的The Beatitudes响起。也许他们年轻时曾相识,也许从未见过,二人对视几秒,颔首微笑,轻声道一句晚安,Ardant转身走远,摄像机随着Jep的目光送她消失于夜色,这短短几秒是全片我最喜欢的部分。接着又是七百欧元美容针与初恋女友的容颜对比,装神弄鬼的行为艺术与古典时代大师们的杰作对比。尤其是管家拿着一盒钥匙,打开布置着古代雕塑的房间一幕,颇具仪式感,仿佛在夜色里走进这座古老城市的中心,打开时光之门,瞥见古典美或温柔恬静或痛苦狰狞的不同面相。
  朋友之子世,Jep携女友Romana前。Jep一本正经地给她传授如何在葬礼上表现得“哀而不伤”,既要让人们看到你的悲哀又不能抢了人家亲友的风头,既要真情流露又要低调端庄。然而就在Jep抬着孩子的棺材走出教堂时,他却违背了自己的教导。死亡切实可感地压在肩头,他泣不成声。
  Romana早已久病,不久就世了,老友Romano也前来道别,即使自己的作品得到了掌声,也决定要离开罗马,因“罗马太让我失望”。罗马死了,罗马离开了罗马。这两个Jep最为亲近的人的名字恰好是罗马的阴性与阳性形式,是刻意为之。我猜病入膏肓需要不停赚钱的Romana象征罗马的感官激情,而缺乏网友原创投递能力,总是喜欢“借鉴”前人的Romano更是暗示了现代罗马(以及现代社会)久已丧失的对“美”的感知能力。因此主人公,或者说新罗马,要获得重生,要再度打开“美”的可能,这两个人所代表的因素必须被清除。
  而如何获得新生呢?影片最后的升华来自于德高望重的修女。我都有点不敢看她的脸,觉得简直像能说话的干尸,下一秒要是她再也不动了(虽然本来也不怎么动),都不会觉得奇怪。有一幕的处理很好玩,众人或虔诚或陶醉于能见修女一面的喜悦里,一个个庄重肃穆地前来吻她的手,结果静坐着的修女却并不在意自己的鞋要掉了,一只鞋掉落在空旷的地板,发出巨大声响,众人大骇。
  破晓时分,修女坐在Jep家的阳台,问他为什么再也没有写书,Jep怅然答道,
  “我在寻找绝美,但是,却没有找到。”
  “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只吃菜根?”
  “不知道,为什么?”
  “因为根是最重要的。”
  修女轻轻吹了一口气,满庭的仙鹤飞向朝阳。仙鹤可以飞向彼岸,人却要时刻提醒自己根系的重要,在穷途末路时回归本源。
  Jep独自出海,同时给出修女用膝盖爬楼梯的镜头。回忆再度涌现,月光里的小岛,少年恍惚间看到炫目之美,灯塔的光照亮他的脸,Jep仿佛又得到了缪斯的眷顾,再次回到与绝美初次相遇的时刻。
  【写到一半觉得思路非常施派,但是觉得这个解读并非强加,是基于电影本身所要表达的寓意,也许因我所受到的训练让我看到这样一种可能。】
  
作者Porti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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