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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中乐园》乡愁是一湾浅浅的海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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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对台湾国民党老兵的故事有感触,是在柴静的一篇文章里,一个老兵回忆当年离家当兵的情景,妈妈追着车想跟他叮嘱点什么,他顾着看手里的一个石榴,一抬头,车转了弯,母亲的消失在转弯处,他一辈子也再没看到母亲。
从此,他再也不吃石榴。
后来,他跟随国民党撤到台湾,辗转做了法官,审判过一个案子。一个士兵企图从金门海峡游到大陆,被缉拿,判死刑。他看这个即将行刑的士兵,士兵给了他一包已经快要化成粉末的药片,说当时是为了给母亲抓药,被抓了壮丁,这么多年,只希望把这包药带回大陆给他母亲。
那篇文章叫做《不在深夜痛哭过的人 不足以谈人生》。
《军中乐园》的老张,大概是以上两个故事的集合体,他记得被抓当兵的那一天,清晰的看到自家的烟囱里冒出的炊烟,闻到了饺子的香味,他正要换上母亲给他做的新鞋,却一步步的硬生生的离家越来越远,远到一辈子都回不了。路上的落叶以及清冽的井水,他应该在梦里想过无数遍。
犹过多年,他一直都念念不忘那顿没吃到的饺子,一直珍藏着当年那双没转过的布鞋。而他已不再是那个脸上冒着青须的少年,变成了一个敦实雷厉的汉子,他满脸横肉,被晒得全身红斑,被称为“魔鬼老张“的他,挑士兵像挑牲口一样看牙口,掰骨架,唯独不改的是那口山东口音。当他对着大海用山东方言大声喊着“娘,俺想你!”而回声是对岸一声轰然炮响。
他回不了。但一直以为可以回,在他的思维里,终有一日,反攻大陆,回到家乡。于是在金门海峡,每天严酷的训练,对着这湾浅浅的海峡,望眼欲穿。
当时的国民政府,将这十万兵力禁锢在这风光明媚却枯燥乏味的小岛上。 可是那场战争,是一场永远打不起来的战争。
艰苦而扭曲的生活,会发生很多荒谬的故事。这样的压抑和苦闷下,存在着“特约茶室”这样一个军方所办的单位,来解决官兵们的身心需求。
那里似乎带着香艳和传奇的色彩,可是这些老兵,不光解决身体解决,也把那当家,把那里的女人当媳妇。
老张对于阿娇就是这样的感情。可阿娇并不爱老张,靠撒谎撒娇来赢得各路嫖客的金银,但这样一个女人,但寄托了老张所有的希望和勇气。
直到阿娇说“你们外省仔,永远也回不了。“老张掐住了阿娇的脖子,断送了阿娇,也断送了自己的希望。
他曾经定亲的放羊姑娘,变成了阿娇的模样,他把所有的乡愁、思念都放在了阿娇身上。真正的故乡已经模糊,没有路也没有归途。
而八三幺里的女孩子,大多都有一段悲伤的故事,花花绿绿的床单,映着斑驳阳光的窗帘,她们像工具一样迎接流水席一样的客人。有杀害丈夫的囚犯妮妮,为了早日见到孩子来做军妓减刑;有从小被父亲哥哥性侵的阿娇,对嫖客撒娇撒谎的拜金女;也有风情万种总是想要逃跑的阿霞;也有无法承受嫖客殴打,剃发逃跑的莎莎;也有表情木讷的甲乙丙丁…..
后来的后来,妮妮减刑释放,阿娇被老张掐死,仿佛都走到了结局。其实我很挂心的是那个和小宝同乡一起逃跑的莎莎。他们一起从金门海峡到底有没有游到对岸,如果游到对岸,等待他们的结局是什么。
我看到钮承泽的一个采访,他说“它真的是因时代而生,因时代而止。当时也许必须有这样的组织才能抚慰那十万大军;但是荒谬在于,根本不需要那十万大军。这个是我想(要表达的),那个荒谬。因为时代而产生了这样一个状态,但相对于其他的性工作者的工作环境而言,它提供的是一个相对安全、单纯的环境。”
这样打不起来的一场仗,承载了多少这样的外省人回家的渴望。
适逢前几日举行了“习马会”,领导人进行了世纪性的握手,习近平说“两岸是一家人”,不知这样的话,在老张们看来是一种怎样的悲凉或者喜悦。
我并不喜欢小宝和妮妮的那段爱情,除了妮妮出场时惊鸿一瞥的惊艳,其余无论是唱着外语歌还是教小宝弹吉他的段落,都显得小情小调,典型台湾清新爱情的小格调。但这无碍我对这部电影的喜欢。因为这部电影,窥破了一个我们曾经忽略的一些历史,而这些历史并未离我们远。特约茶室这个组织,直到90年代才彻底消除。说起来有些滑稽,那些香艳的、不能被拿到台面上说的故事就静静的开放在金门,而那些背井离乡的老兵,一辈子望着这湾浅浅的海峡,哀愁何寄。
作者张小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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