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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赛末点》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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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网球比赛中,球经常会击中网的上沿,在那瞬间,球有可能越过球网或者弹回来,如果运气好,它就会越过球网,而你赢得比赛,或者它又弹回来,你输掉比赛……”
电影结束的一霎那竟一时语塞,除了感觉不可思议的干笑外找不到任何适合的语言评价。回寝室的一路上被冷风吹透,思绪也瞬间通透,这看似荒唐的结局却比任何电影的结局来得都更真实,也正是这样一个反转的结局使一个看似不能免俗的婚外恋故事变得不落俗套与众不同,为鸡汤满溢的时代泼出一盆现实的冷水,使看者百味杂陈,悲喜难辨。
故事由一个充满寓意的网球慢镜头开始,引出了故事的主人公——在一个会员全部都非富即贵的网球俱乐部当教练的爱尔兰穷小子克里斯。他在与自己的学员汤姆闲暇交谈时,仅仅用四两拨千斤的三言两语便成功获得其信任并顺利接触到他的家人,吸引了妹妹克洛伊,从此迎来生命中华丽的转身。
克里斯是一个极其现实的人,对自己、对目标、对未来都十分明确明确,所以便按照一切可以进入上流社会的要求包装自己:让看歌剧、欣赏艺术展等上流社会的爱好成为自己的爱好,晚上躺在床上读莎士比亚恶补高雅艺术……不过光是这些还不够,自信是他最大的武器。整部电影的视听语言方面并没有很出彩的地方,而是台词句句精妙,几乎都是可以写进教科书式的经典,而台词正是展示他自信最好的方式。开篇的一场面试戏就将他的务实与自信展现得淋漓尽致,台词明确且直截了当,“我很高兴没有参加,我讨厌网球巡回赛,没完没了的训练,而且我不可能成为卢斯基或者阿加西那样的好手,没必要非要往哪方面发展,虽然我有他们的天赋。”听完这段自白我内心暗自佩服竟然有这样了解自己的人。在我的认知里,不管投身于任何运动项目的人一定都会有自己要成为顶级选手的幻想甚至野心,就算自己的实力还相甚远,但也绝不会妄自菲薄,甚至会想尽办法催眠自己。而他不一样,十分明确自己在这条路上并不会有大的作为而调转方向,并又巧妙地展示了自己的实力,强调了自己并不是因为实力不够而不再坚持,“虽然我有他们的天赋。”整段台词行云流水自信沉稳,即使内心很急切,表面却又不动声色。而在后面与富家子弟汤姆的交流中,更是步步为营,每一句都像是经过一番精心布局般的沉稳大气,既不失自尊,又给了彼此延续私下交往的机会,先诚实的坦白自己的贫穷,却又表明不会因为这样而贪图别人的财富,而是一心想通过自己的努力成功做出一番事业。多么上进的小伙子,多么可怕的小伙子。
克里斯与诺拉的第一次见面,是在他的误打误撞中偶然看到了与人进行乒乓球比赛的诺拉。这一次,乒乓球击中网的上沿,却不幸的弹回到了那男人的桌面,诺拉胜利。纯白色的球衣把她衬得像个纯洁的天使,可低胸的领口和轻蔑挑衅的眼神却将她内心掩藏不住的欲望暴露无遗,“所以,谁是我的下一个手下败将?”她是那样的高贵自傲,似乎在这幢上流社会的别墅中生存得如鱼得水,可一切不过是她的自卑与自尊心纠缠交织出的一身虚幻的铠甲,看似坚不可摧,然而克里斯的一球就把她打回了原形,而这第二场比赛的结果也一早将两人的命运昭示无疑。两个在漂泊在伦敦的异乡人就这样相见,他说她双唇性感,她说他自以为是,表面上波澜不惊,内心却早已掀起惊涛骇浪……
之后两对情侣的一次寻常的餐厅小聚,将他们之间无法跨越的鸿沟完全曝光于太阳之下。如今餐桌礼仪似乎成了上流社会中评判一个人品味的潜规则,面对这场潜藏的考验,诺拉圆滑的的选择了最保险的方法——在自己不熟悉的场合中保持和前面的人一样的选择,“I’d like the same, please.”,虽然缺乏新意却绝不会出错,就这样假装从容不迫,顺利渡过难关。而初来乍到的克里斯却还对这样的随机应变不够熟悉,还因为在犹豫半天后选择了老套的烤鸡肉而被克洛伊奚落一番。不过以他的能力,再多出入几次这样的餐厅,就可以从平凡的烤鸡肉变成志趣高雅的鱼子酱爱好者,就像托斯陀耶夫斯基在《穷人的美德》的犀利残忍,“奢侈的习惯容易养成,改掉却难”。但两个人在之后的关于运气和实干的讨论中答案更是背道而驰,搞得气氛尴尬至极而不得不跳过话题。有趣的是,在说起相信运气时,坐在对面即将成为自己嫂子的诺拉却听得眼神发亮。四个人的座位虽然是两对分坐在一起,但可以看得出他们都与坐在自己身边的那个人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所以最终的结局,一对分手,另一对虽然走进婚姻殿堂,却貌合神离。毕竟,像汤姆和克洛伊这样天生衔着金钥匙长大的富家之后根本不可能完全理解克里斯和诺拉这样从清贫家庭走出的人,所以自然也无法得到克里斯全部的炙热的爱。在看克洛伊时,克里斯的眼神是平常无奇的,甚至黯淡无光,而看到美艳动人又与自己同病相怜的诺拉时,眼神中的渴望与热烈呼之欲出。
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情欲让两个孤独的人走到一起,但也只能充当一时的兴奋剂,并无法长久,两个人之间真正的吸引力,来自二人共同的伤痛。克里斯的自信有目共睹,但也不得不承认,他却始终无法摆脱自己骨子里因为自己贫穷的出身而带来的自卑,所以他和克洛伊之间永远也无法真正的亲近,哪怕每天同床共枕也只是同床异梦。而他和诺拉,两个在上流社会中拼命掩饰自己窘迫的穷人终于相遇,随着越来越多的了解他们在彼此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于是他们脱下伪装相互慰藉,互相依偎并舔舐彼此的伤口。人在孤独时会寻求伴侣的伴同的宽慰,两个外表看似光鲜内心却十分孤独的人在一次又一次的交流中,星星之火汇聚成干柴烈火,情欲如洪水般一发不可收拾。但这不是爱情,心理学中的爱情的三角理论说,亲密、激情和承诺的多少决定了爱情的稳定度,克里斯和诺拉之间除了激情似乎所剩无几,所以这份畸形的情欲注定也无法牢固。
一边是富足的婚姻,一边是美艳的情人,克瑞斯企图将金钱和情欲同时占为己有,却忘了这二者就如同鱼和熊掌,并不能兼得。所以所有甜言蜜语在一个未出世的小生命面前现了原形,一切情欲都变成了枷锁,在野心和放纵之间最终他还是选择了野心,当他即将暴露并失一切时,才会选择毫不犹豫的一枪狠心结束掉的她和他们爱情的结晶。直到深夜里两个冤屈的灵魂出现,他还能如此镇定的说出自己的那番谬论,“下这个决定并不好受,但当时机出现,我必须扣动扳机,不到危机关头,你不会知道谁才是你真正的朋友。你要学会把罪恶埋在心里,继续生活下,必须这样,否则他会吞噬你。”多么可怕的小伙子。看到这里,我以为的结局是,诺拉是他在重压下出现的幻觉,其实真正站在那里的是克洛伊,在听到了他残忍的辩解后得知真相并报警,最终坏人得到应有的惩罚。但或许这就是伟大的导演与我这般俗人的区别,影片的结尾与我的预期完全背道而驰,看似十分荒谬但却又是如此的现实。
最后,当克里斯杀害了诺拉和房东太太后,为销毁证据,他将房东太太的戒指抛向了泰晤士河,飞向泰晤士河的戒指以慢镜头的方式,巧妙、严谨地呼应了开场的擦网球,扔出的戒指,就像是掷出了一颗球,而我们却无法预知这枚戒指究竟会留在谁的界内。直到警察的介入给了我们答案,不过当这些警察因为自己的一个梦就指认谁是凶手,又因为现实的众多证据一齐指向了一个倒霉的瘾君子而草草结案的时候,答案就已经十分明晰,本以为会出界的球,却再次阴差阳错星幸运的弹到了对手的界内,克里斯再得一分……
克里斯与诺拉,看似是两个同病相怜的人,其实是一组鲜明的甚至残酷的对比,两个人都用姣好的面容和自信成功敲开了上流社会的大门,并且即将成功登陆。但不同的是,一个能够在处处逢迎攀上富家千金后还保持婚外情,最终为了保全自己残忍的杀害了自己的情人和无辜的邻居后却还能够相安无事,甚至喜得一子;另一个则是前脚已经迈进了豪门却突然惨遭抛弃,失意中天真的以为遇到了真爱,最后却被所谓的真爱结束了自己大好的年华。然而这样的天壤之别,都仅仅是因为运气,一个运气好而被上天屡屡眷顾,另一个缺乏运气所以一路碰壁最后不得善终。大概也只有运气可以这样肆意的玩弄世人,不由得让我想到了窦娥冤里的唱段:“为善的受贫穷更命苦,造恶的享富贵又寿延”。对于命运的不公,似乎是一个从古至今不论中西方都在愤恨却又无奈的不可逆命题,我们无法肯定神明是否真的存在,但运气这种东西的的确确存在,而且只可遇不可求。
曾经看到过这样一则新闻,在一次围棋比赛决赛中,参赛双方的两个小女孩都为这场比赛苦练了许久,两人的实力不相上下纠缠良久却始终分不出胜负,僵持的局面中赛会组委会决定最终决出胜负的方法,是剪刀石头布。口令一出,手势作罢,胜出的小女孩喜极而泣,失败的小女孩崩溃大哭……两人苦练了多年就只为用实力压过对手,但最终的胜负却是以这种荒唐的方式分出,屈居第二的小女孩实力完全足够了,唯一缺少的就是那一点点不被人们重视但实际却至关重要的运气。最近因为复旦大学医学院学生林森浩投毒而被判死刑的新闻,使石沉大海近20年的清华铊中毒案的受害人朱令和本案最大的嫌疑人孙维再度进入人们的视线,看到网友们仍然在尽全力搜集证据甚至向白宫请愿遣返依然在美国逍遥法外的孙维却再次无功而返时,那种看完电影时的不适感再次出现,这样的结局很荒唐吗?不,一点儿也不,因为这真的是现实,赤裸裸的现实。电影的最后,主人公因为一个幸运的“赛末点”躲过了法律的制裁,恢复了正常的生活,但午夜时分的梦魇和心中的愧疚压力却将成为他永远的煎熬,这也未尝不是伍迪?艾伦对命运的嘲弄和对这样的“幸运儿”最好的制裁。
我们都愿意让自己活在美好的幻想中,但有时候活得现实一点儿并无坏处,在平地跌一跤大多只会擦破点皮,但从山顶摔下来就是致命的。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只要确信自己尽了最大的全力不后悔,剩下的,交给老天吧。
作者i_am_Ry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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