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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代》并不是青春片,《牯岭街少年》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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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牯岭街少年杀人事件》作为台湾新浪潮电影的代表作,四小时的电影,其实只要静心坐下来看并不觉得冗长,导演杨德昌通过对小人物的细微刻画,来表现人物性格,然而这没有影响电影的宏大叙事,他无时无刻不在刻画人物,也无时无刻不在反应当时的台湾社会。
我曾经很多次错过这部电影,觉得有点久远而且画质不清晰,上有个评论说的很好:那种灰暗的色调和模糊的清晰度恰恰反应了当时在白色恐怖笼罩下的台湾。

以前热衷于看美国90年代的电影,有些特效,但不依赖它,还是主要靠剧情与叙事构成电影,可后来看电影更注意在电影史的地位以及对时代的意义。

在翻找电影时,总能看见一个由小男孩的背影、粉气球、红幕布组成的海报,排在电影前top250内,那是电影《一一》,像小说一样文艺的句子从演员嘴里说出并不觉得生硬,里面的每一句对白都值得我们回味。杨德昌的一部充满哲学与人生思考的电影,但那时候我并没有注意到这位伟大的华语电影大师。

我第一次知道杨德昌这个名字是在龙应台写的《目送》中,书中写到2007年时龙应台作为文化部长台中的露天剧场,老朋友蔡琴出场,掌声雷动,她笑说,媒体不是为了她的“歌”而来的,而是为了另一件“事”。然后音乐静下,她开口清唱:“是谁在敲打我窗,是谁在撩动琴弦……“她说,你们知道的是我的歌,你们不知道我的人生,而我的人生对你们并不重要。后文提出了她说的“事”,是她前夫至爱导演杨德昌的死。

杨德昌善于发现演员的潜质,每个演员在影片中都像在做自己。现实中张震与张国柱是父子,影片中也一样,并且还是用他们现实中的名字。小演员们不帅,黑黑的,但看上很真实,那才是青春的模样。电影根据真实案件改编,当年案件发生时杨德昌14岁,影片借助张震的眼睛来还原当时14岁孩子眼中的社会事件。

电影里面片场的导演说了句让我记忆深刻的话:“这戏本来就应该让个小女孩来演,三十几岁的老太婆演还拿乔。”我不明白现在的青春电影就那么需要明星来作为票房保障吗?一个二三十的人怎么演绎十五六岁孩子的那种对爱情的羞涩和内心的叛逆。

在杨德昌的镜头下,影片每一个青年在成长过程中都具有不同的特性。

小马作为富二代,家住在以前日本少将住的大宅子中,从小养尊处优,父亲是司令官可是影片自始至终从来没有出现过,他极度的自我中心和歧视女性,但同时重视友情,小四杀人被抓起来后,他哭着说:“我只有这么一位好朋友。”

小猫王音乐天赋异于常人,处理高音时游刃有余。当他在影片中唱起《why》时我震惊到了,那具有穿透力的声音从还需要站在木箱上演唱的一个少年的身体中发出,有那么一瞬间我沉浸在美好的歌声中觉得后面少年杀人事件并不会发生。小猫王的身高在这帮青年中最矮,可他一直想给别人展现出成人的模样,每次小四与别人准备干架时他都会以成人的口吻说:“别这样,大家兄弟吗,给哥们一个面子吗。”影片快结束时,小猫王给已经入狱的小四送录音带,《Are You Lonesome Tonight》音乐声伴随着全片惟一的独白:“四儿,记得我录的这首歌吗?你猜我把它寄给谁?我寄给猫王。他回我信了耶,他信上写,他的歌竟然在这个不知名的小岛上这么受欢迎。他很感动,他还送我一个礼物,可惜你看不到。我现在天天戴着他送给我的戒指,很吊耶!只是,不知那天可以让你把一下。”可是录音带被管理人员扔进垃圾桶,小四最终还是听不到朋友的独白,可能最后只有小猫王是最幸运吧。

Honey带有悲剧英雄主义性格,他是电影里第一个死的人物,他的死也影响着小四。一直穿着中华民国海军服,讲义气,常有与时代不融的孤独感。独自逃离到台南后阅读了大量武侠文学小说,崇尚书中的“孤胆英雄”。“有一个老包,大家都以为他吃错药。我记得,好像全城的人都翘头了,而且到处都被放火,他一个人要堵拿破仑,后来还是被条子抓到。《战争与和平》,所有的武侠书名都忘了,只记得这一本……”他也如书中一样单独挑217,最后被山东所杀。布莱希科《利略传》里写到过:伽利略的弟子不齿他的老师向教权投降,他说:“一个没有英雄的国家是不幸的。”伽利略回答道:“一个需要英雄的国家才是不幸的。”

小明长得不算漂亮,但是与同龄人相比却意外的迷人,有那个年龄不具有的成熟,从而得到很多男生喜欢。母子跟随随军部队到到台湾,母亲总是对小明说:“小明,你要快快长大,妈以后全靠你了。”她俩通过母亲做佣人生活,而小明不断依附于各式各样的男生,从Honey到滑头到小四最后再到小马。片中导演说:“那个小姑娘演的真好,说哭就哭,说笑就笑,真自然。”只有不断在现实中演下,小明才能维持生存。最后在牯岭街上,在这条小四与小明曾经一起并肩走过的道路上,小明对小四说到:“要改变我,我就跟这个世界一样,这个世界是不会变的。”这句话是压死小四的最后一根稻草。

小四捅死小明也象征着一个少年世界观的崩塌,他是一名杀人犯,可是在当时的台湾社会他作为一个少年究竟承担着什么,原本在成长中应该有的事情为什么没在他的身上发生。父亲在男孩成长中所起的作用至关重要。小四被滑头抄考试试卷而记过,父亲不满学校官僚体系的教育不向学校低头和教导主任争辩起来,小四被记了大过。父子并肩走时,父亲教育小四:“不要为了没有做过的事情道歉,所以,读那么多书,就是要懂得做人做事的道理。如果到头来自己做对的事都不能勇敢相信的话,做人还有什么意思?希望这件事对你是鼓励,而不是打击,你要相信自己的未来是可以由你的努力决定的。”后来父亲因朋友的在台湾肃清时代被作为“嫌疑人”接受警备总署的调查,从而丢失了原本公务员的工作并且变得懦弱和神经质起来。当小四再次因为犯错请家长时,父亲低下了头,求老师不要给小四记过,小四看不惯老师瞧不起父亲,拿起棒球棒打碎办公室的灯,办公室里的老师和学生都目瞪口呆,那一击是小四对体制的反抗。随后父子再次走在上次的道路上,街道也由上次的白天变成夜晚,角色也反转过来,父亲变得沉默不语,小四却一直开导父亲。父亲的性格因社会而改变,但小四还是小四。

学校的教育又起到什么作用呢?为促进学生全面发展从不关学校大门,教导主任不分青红皂白就给学生记过,还是小猫王问老师“我”这个字怎么解释就被罚写100遍我字呢?
假如他们没有生活在当时的台湾社会,那小四的这个家庭应该很幸福的:流利英语和成熟气质的大姐不时帮小猫王翻译英文歌曲,尽兄长的职责总是默默帮助小四的老二,信仰上帝的二姐,还有象征着希望不断成长的小妹。可是那样的青春电影不足以让时代记住,因为它不够残酷。

木质收音机广播的声音,坦克的履带压过街道的声音,人们用着上海、广东、湖北、四川、山东、台湾不同方言讲话的声音,组成这部电影的背景音乐。由学习,卯架、爱情与犯罪组成了这部青春片。

杨德昌导演说:“《牯岭街少年杀人事件》不是一个单纯的谋杀案件,促成杀人事件的是整个环境,凶手是整个环境,甚至小明自己都是凶手。"被称为台湾社会手术刀杨德昌,他的电影没有特效,只是把属于那个时代的故事娓娓道来。
期待今年三月的修复版
作者M7D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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