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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问3》里的影像、符号、艺术及电影批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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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电影符号学
费里尼曾用柏格森的思想论述过电影:电影是由记忆构成的,同时体现出童年期,青年期,成年期和老年期。如果把叶问的系列电影按照这4个时期分布,那么童年期对应的电影应该是邱礼涛的《叶问前传》;青年期对应叶伟信的《叶问1》和《叶问2》;老年期毫无疑问是邱礼涛的《叶问:终极一战》;成年期对应的则是王家卫的《一代宗师》和叶伟信的这部《叶问3》。

有意思的是,处在成年期的《叶问3》,也与更加成熟的资本运作和BAT的互联网电影宣发走到了一起,导致这部电影也正在遭遇更多的争议。让我们把电影的宣发问题留给pr,来从电影美学的三个层次:影像、符号、艺术入手,解构这部电影。
一.影像——叶问系列电影里的“烟”
从《叶问3》的Ton&Manner看,更偏向暖色系的柔光,可见影片的整体基调奠定在温暖、家庭、亲情之上。这也正是叶伟信的叶问三部曲中,《叶问3》较之《叶问1》和《叶问2》最大的不同。
《叶问1》主题在于表现编剧的再创作之下,叶问作为民族英雄,对民众抗争意识的唤醒。所以一些观众对《叶问1》的情结,甚至可以追溯到20年前,同样由甄子丹饰演的抗日英雄——陈真。不可否认,当叶问冲上台说出那句“我要一个打十个”的时候,简直燃爆了!加之洪金宝给力的武指,配合咏春的日字冲拳,近乎完美地通过镜头发泄着对日本侵略者的愤慨。加之片尾的俯拍大全景,渲染民众的激昂情绪;又通过仰拍凸显主体,彻底将叶问英雄化。这些有着鲜明的里芬斯塔尔式的递进蒙太奇,直接使《叶问1》成为叶伟信的叶问三部曲中口碑最好的一部。但是考虑到电影作为现实的渐进线,这部叶问,显然又多了些许个人英雄主义崇拜在里面,有失偏颇。

《叶问2》的出现,赋予了叶问系列拍摄续集的无限可能,因为你只需要在续集里面更换大魔王的国籍设定即可,从日本,到英国.....从某种程度上讲,《叶问2》之于《叶问1》,就如同《小时代2》是套拍的《小时代1》一样。所以甄子丹才会觉得,《叶问》的成功与咏春无关,如果打咏夏、咏秋、咏冬,结果也是一样。一言蔽之,还是套路玩得深。

到了《叶问3》,整部电影的画风就像一股清流,特别是升格镜头下的李小龙,用干净利落的腿法,逐根逐根踢掉了叶问弹来的香烟,看来wuli李小龙,在用实际行动告诉我们戒烟的重要性呐~有趣的是,真实生活中的叶问也是抽大烟的。在《叶问:终极一战》中,叶问和李小龙同样有一段关于香烟的交流段落:叶问抽出自己卷的烟正欲点上,好莱坞归来的李小龙殷切献上了一根香烟,叶问拒绝了他。这两段设定的主角都是叶问和李小龙,两人之间交流的载体都是香烟。《叶问:终极一战》平铺直述地让叶问拒绝了李小龙的香烟,而《叶问3》把香烟作为了这对师徒沟通的纽带,沟通完毕,叶问开门。当李小龙再问叶问当初为什么不收他为徒时,叶问的回答颇为耐人寻味:“我开门,你以为我叫你走?”是开门授徒还是关门收徒?就看当时的李小龙是怎么理解了。这里的留白,为本片创造了画面之外的想象空间。正如《一代宗师》里,同样有叶问和丁连山,关于点烟的较量,又称“一点红”。平铺直述的电影,只会给观众展示摄像机景框里的原初素材,诸如《叶问:终极一战》;而好的电影,会给你景框画面之外尽情的想象空间,这是《一代宗师》和《叶问3》。

同样还是李小龙上门拜师叶问的这一个段落,叶问向李小龙泼出了茶杯中的水,并反问李小龙:“你觉得你踢到了吗?”这里问他的当然不是踢没踢到H?O。这里就得讨论这杯水,在本片中的“能指”和“所指”了。水的能指必然是它流动的形象本身了,遵循电影影像的本体论。而这里水的所指,便是指时间了,李小龙也并没有踢到水,正如人不可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一样,这里便升级到了电影语言的进化观。叶问在问李小龙的是哲学问题,而李小龙回答他的是物理学答案,这本身就是师徒之间的一种差距。
二.符号——“一代宗师”VS“社区管理员”
经过八年的沉淀,到了《叶问3》里,黄子桓终于不让叶问再次站上擂台,或是化身抗日民族英雄对垒日本人为了民族气节而战、或是化身功夫之王为了武术界的尊严而战。这一次,他只是一个社区管理员。为了维护小区、小学和小朋友们的周全,叶问拳也不教了,带领着弟子们当起了社区管理员。虽然彼时的叶问,看上一脸的风平浪静。但是他憨头巴脑的弟子们听到这个称谓,纷纷表示坐不住了,要前找人理论。说到这里,可能这个称谓放到如今的观众眼里,会觉得不以为然——你看人家的Spider Man、Bat man、Iron Man不都是为了群众的一针一线而战斗终身?为什么轮到IP Man就不一样了呢?
这里就得从习武之人的身份开始说起了:
1. 在徐浩峰的电影《师父》里,弟子良辰本是一届脚夫,在他拜师南派宗师陈识之后,良辰脚行的师父与之划清了界限;
2. 良辰死后,良辰脚行的师父上门请求南派宗师陈识跟他们脚行一起为良辰报仇,陈识表达了蔑视之情,这是其二。
所以,南派宗师陈识尚且如此,作为一代宗师叶问,更理所应当会有这份习武之人的天生傲骨。所以叶问徒弟的过激反应实属正常,反而叶问的风淡云轻反而不正常。是因为他骨子里已经没有了习武之人的傲骨了吗?并不是!具体依然可以参照《叶问3》片尾,张天志自诩“咏春正宗”公开挑战叶问之后,张永成问:“如果我没有生病,你会不会应战?”叶问的回答很干脆:“会!”

对于习武之人来讲,把“一代宗师”称之为“社区管理员”,当然是有所谓的!但是在孩子面前,便变得无所谓了;同理,当叶问的咏春受到张天志的挑战乃至挑衅之后,也是有所谓的,但是在妻子面前,便变得无所谓了。所以,《叶问3》对比前两部最大的不同,在于英雄化——《叶问1》里面的叶问,作为一名抗日民族英雄,激化了集体的歇斯底里;《叶问2》里面的叶问,打赢了一场无关中西拳术之争只关乎尊严之战。到了《叶问3》,既没有叶问VS泰森的中西之战;也没有叶问PK张天志的咏春正宗之分。令叶问心心念念的,都是他的发妻张永成,此时的叶问是一个会咏春的好丈夫;当儿子被绑架,叶问也会低头,此时的叶问是一个会咏春的好父亲。所以说《叶问3》是叶伟信的叶问三部曲里最具生活质感的一部,同时也是评分最低的一部。

归根结底,还是观众需求和导演诉求不对等。诸如在一个需要英雄的国度如朝鲜,你呈现一部《迷雾》这样的反英雄主义电影,会不受待见一样。不过这部英雄化的《叶问3》,却也成为了叶问电影系列最“真实”的一部,这里的“真实”,并非指如实还原了叶问本人的真实生活。毕竟对比之下,叶伟信的三部叶问电影,对比邱礼涛的两部,王家卫的一部,反而是对叶问生平改动最大、和再创作程度最大的。这里说的“真实”,是从电影的现实主义出发:首先,《叶问3》里叶问的所作所为,不再上升到国家和民族的高度,只是作为一个丈夫和父亲的形象出现,这是表现对象的真实;其次,《叶问3》截取叶问的香港生活时期加以再创作,这里的时间和空间,存在相对真实;最后,《叶问3》采用线性的单线顺叙,即达到了叙事结构的真实。
三.艺术——“恰恰”
德勒兹使用运动影像阐述过电影与哲学的关系,所以,让我们来看一看这部电影通过运动影像,所呈现出来的电影美学的第三个层次:艺术。
《叶问3》中令人印象最为深刻的运动影像,莫过于叶问与那位既打泰拳又打酱油、分分钟就领了便当的小哥,在狭窄的楼道里从上打到下,顺带叶师傅还gentleman了一把。这一段的跟镜头,花式剪进了各种升格镜头,运镜一气呵成,场面调度令人惊艳。距离上一次看到如此令人热血沸腾的镜头调度,还是12年前杜大炮的《大事件》中片头的长镜头。所以一个好的导演,也会是一个不错的摄像;但一个好的摄像,就不一定是一个好导演了。同理,蒙太奇标志着电影作为艺术的诞生,但是电影美学的艺术却远不止于蒙太奇。所以,无论是《大事件》的运动长镜头,还是《叶问3》的递进蒙太奇,都能产生出美感。
而且《叶问3》的电影语言也更加丰富:在叶问得知妻子罹患癌症之后,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晚饭,此时给到的一个景深镜头,将一家人浓到化不开的亲情,放到吃的每一餐、盛的每一碗之后,如此内敛的镜头语言,也更加符合中国人的情感表达方式,而没有追求过分煽情。

叶问陪妻子跳恰恰那一段,平行剪辑进张天志的挑衅,这一段的平行蒙太奇,作用有三:
1. 凸显了张天志同叶问之间的矛盾深化,营造紧张的氛围,为片尾高潮的“咏春对咏春”做好了前戏铺垫。
2. 在张天志追求虚名的反衬之下,叶问能够放下咏春专心陪妻子,再一次强化了本片主旨——“最重要的是你身边的人”。
3. 叶问陪妻子跳恰恰时,贴心的摄像大哥还给到了一段剪影,虽然并没有片尾叶问对着张天志直接说教来得振聋发聩,但是好的电影都是会用画面说话的,而不需要vo或者os。正如这一段的剪影,就虚化了叶问和妻子这一对主体,画面里跳恰恰的那一对剪影,可以是现实生活中的任何一对夫妻,所以对任何人来说,最重要的都是你身边的人,而不仅仅是对叶问而已。说到这里,就不得不提一些电影,直接放弃了自己用画面说话的权利,如《山楂树之恋》直接把故事的起承转折,用文字给打到了大银幕之上......如果电影连自己说话的权利都不扞卫,那么它还怎么为被摄主体发声呢?

以上,从电影美学的影像、符号、艺术三个层次解构了《叶问3》。接下来从电影批评的角度,剖析这部电影:
一. 观影预期的落差
当大家满心欢喜地以为咬耳朵十级玩家泰森,就要跟wuli叶问于紫金之巅,展开一场巅峰对决之时,闹铃响了——这是多少人每天早起的噩梦之音呐~万万没想到,泰森跟叶问的世纪之战,还没渐臻高潮,就草草收场。这部《叶问3》,并没有控制好观众预期。
二. 人物脸谱化
从王家卫在《一代宗师》片尾安排彭根——这个在《李小龙:我的兄弟》里,饰演过童年李小龙的童星;
到邱礼涛在《叶问:终极一战》里,用到了一个状似李小龙的人肉背景借以指代李小龙;
......
诸如这样灵巧的处理,都不至于喧宾夺主。但当李小龙特型演员陈国坤,在《叶问3》中一出场,一抹鼻子、一声吼都是如此地高度契合。但是片中再没有对这个人物更多的交代,以至于这个形象并没有立起来,而纯粹沦为了一个符号。
三.多研究些问题,少谈些主义
叶问和张天志的“咏春对咏春”,成为了本片的第二个高潮。这一段落咏春正宗的对决,开始的六点半棍到八斩刀,还颇有《师父》的实战味道,但是后劲不足。而且叶问对着鳏夫张天志说完你最重要的是身边人之后,就带着妻子火速离开了,其间还夹杂着一丝丝虐狗的意味,张天志该如何体会?虽然这部《叶问3》,给了叶问和张永成一个令人为之动容的结局,但张永成到底还是走了。如果结局是叶问和张天志带着两个孩子,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了一起,是否叶师傅还可以跟张师傅再聊聊酷儿理论?

虽然影评本就是一种过度解读,但是对如今的国产电影来讲,还是得多研究一些问题,少谈一些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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