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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花路放》与大理:希望和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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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花路放》还没上映的时候,偶然在海报上看到与大理有关,于是有了兴趣。
  
  七年前第一次大理时,大理就以苍山洱海之美给人深刻印象,它像是一个理想之地,吸引人想要一再。此后七年间,我先后过三次,呆的时间长短不一,三天、一周、一月。在古城、洱海边都住过,人民路上看到过许多浪子,追寻着他们眼中的自由与不羁。也不乏唱歌、喝酒之地,但相对简单甚至有些文艺。洱海边则是安静的,夜晚可以听着湖上吹来的风与浪涛拍打堤岸的声音。
  
  至今,我仍对大理怀抱向往,不曾放弃再那里短呆甚至是长期生活的愿望。
  
  但《心花路放》中的大理并不让人满意。电影重要戏分发生在大理梧桐客栈和夜色酒吧,袁泉在那里被陌生男人请喝酒、被要求上台喊出自己的欲望。大理真的是这样一个欲望之都?
  
  宁浩说他很喜欢大理,也经常在那边呆。对于诸多不满他如此拍摄大理的人,他解释说大理是一个恬静而包容之地。但后来又为一夜情正名,认为相比于成功学,一夜情反而更纯粹,并将大理凤凰定义为一夜情集散地。显然,宁浩对此并不能自圆其说,电影的商业化需求仍然压过一切。
  
  就像宁浩对大理的解释充满矛盾一样,我对电影的感受也颇为复杂。
  
  它的情节与旅行相关,主题是“性、爱与婚姻”。宁浩是一把讲故事的好手,情节设计处处都在点上,将中国当代社会的种种现象杂揉一块儿,煮出了一锅既是东北大乱炖却又萝卜是萝卜青菜是青菜的大杂烩。尤其是当黄渤沮丧地从杀马特妹子屋里出来,《最炫民族风》喜剧般地响起,徐峥在一旁就着音乐和阿凡达姑娘玩车震之时,片子已经达到了某种社会意义上的高潮,映照出当下中国粗犷、鄙俗、混乱、欲望横行的真实,带着喜感、荒谬与苦涩。
  
  宁浩最后给了电影一个看似光明与希望的结局:两夜情变成了婚姻,离婚的也走出了阴影遇到了另一个可能。宁浩并不一定真的相信现实如此,而是他希望观众相信如此。恰如在《疯狂的石头》里,那颗价值连城的玉石,最后到了全片最不疯狂最正常最善良的郭涛媳妇儿手里,有了一个让人心安的归宿。又或者,《心花路放》不这样拍,电影能否成功通过审查、能否上映、又能否拿到这么高的票房,也都是未知数了。
  
  后来宁浩接受采访时也说,电影仍然是要带有理想主义色彩的,才能给人以希望。他谈到了“非常喜欢”的黑泽明:“(黑泽明)总是在参透黑暗之后再给你一丝光明,让你有活下的勇气。把希望留给观众,不是绝望的作品,这是作品本身所应该具有的东西。我们要看透社会的悲剧本质,但仍然要抱有希望。”
  
  电影和人一样,若要了解他的好坏高低,可以看他学习的对象、他从何处得到滋养。宁浩的养分来源之一,自然是黑泽明。黑泽明的电影情节性极强,能让人一坐下就从头看到尾。情节之中又蕴含着丰富的哲思及深意,回味无穷。
  
  可是相比于黑泽明的纯粹、统一与完整,宁浩显然还差了一截。宁浩不拧巴,从不掩饰他的商业化诉求,这也是我喜欢他的地方。他应也有理想,就像俗语所说“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宁浩不大可能没有艺术追求。
  
  但能长出什么样的果子还得看土壤。多年前,宁浩得到了两个机会:法国某艺术基金的500万,刘德华的600万(均为记忆中的数字),前者要求他拍更艺术的电影,后者则是更市场的片子,他选择了后者。
  
  此后,宁浩还说服中影,相比于大制作电影(比如《英雄》),应该拍“中等规模”的电影,这将是中国电影市场的主流。他说对了。中国有一个正在扩大的中等阶级,这些人是进电影院的主力,拍给他们看的电影才将获得最大收益。
  
  所以你看,《心花路放》的主题与情节,处处符合正当壮年的城市中产阶级口味。性、爱情、婚姻、成功、失败,哪个不触及这部分人的痛点?大龄女青年对爱情与婚姻的渴望,中年男人事业与婚姻的成功或者失败,90后杀马特的行为不可理喻(中年人眼中的不可理喻),最后宁浩给了所有人一个美好的结局,观影者看完长长出了一口气,仿佛得到了救赎。
  
  成功的是宁浩。如果说郭敬明和韩寒具有掌握各自规模巨大粉丝团的超能力,宁浩也一样。如果说成为一个政治领袖人物需要“萝卜与大棒”,用恐惧与希望领导人民,那么宁浩只用萝卜就可以做到,他给了数以亿计的人以希望!
  
  可是,这希望多么虚无飘渺。一个旅游景区扮演阿凡达的姑娘,竟然会简单到相信徐峥随口所说的佛教信仰,还来了两出千里追人的大戏,最后走进婚姻?一个恨嫁的大龄文艺女青年,因为一首歌了大理,就遇到了这个歌手还与他结了婚?当歌手不再是歌手失了文艺光芒彻底沦为穷矮挫的时候,文艺女青年又遇到了高富帅接盘手于是果断离婚再婚?
  
  再从男性视角来看,两个大男人开始一段艳遇之旅时就不断遇到年轻貌美的姑娘,一个很容易地就上了床还屡被倒追,另一个也能搏得姑娘好感可惜姑娘是同性恋?
  
  真是一个美好的童话啊!如果说《小时代》是青少年童话,《后会无期》是文艺青年童话,《心花路放》就是成人童话了。
  
  这也充分说明有多少人需要童话。在一个房价高昂却仍被追逐似乎只有房子才能给人以安全感的国家,在一个雾霾笼罩因而蓝天白云都是恩赐的国家,在一个等级观念越加深重出身仿佛就代表着一切的国家,在一个权力与金钱被膜拜的国家,在爱情真的就像是一个童话的国家,这些童话多么诱人。
  
  所以,宁浩、郭敬明、韩寒都拍出了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电影(哦不,郭敬明和韩寒拍的不叫电影,叫PPT和Word文档),高度符合党中央的要求。
  
  所以,我欣赏宁浩拍这个时代,却又对他如此拍这个时代觉得荒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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