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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象》难以言说的压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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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难想象这部无比压抑的作品和春风化雨的《心灵捕手》及极富煽动性的《米尔克》是同一个导演。这也是美国电影以及美国这个国家的矛盾之处。有些时候我们能看到希望永存,美国梦永远值得追逐,因为它是某种只要付出就能得到的东西。而另外一些电影告诉我们这不是真实,生活充满了残酷和不可知。
   这是一部很难让人走出其情绪的电影,尤其重温过一遍之后我摆脱不掉它在我心里留下的阴影。一部分由于影片改编自真实事件带给我的直观震撼,一部分由于导演对这个故事出色的讲述和渲染。我并不打算从头至尾地梳理这部影片,而只选取几个在重温过程中产生的想法,抓住这个沉浸在影片情绪里的珍贵时刻,记录下来。
  1、 音乐
  我一向喜欢纯钢琴作为电影的配乐。像全片无配乐的《一次别离》和《洞》只在结尾用上一支钢琴曲曾让我非常惊艳。诺兰在飞船对接的场景中使用了管风琴,是因为他需要一个有足够气势的乐器来烘托这个恢弘的场景;斯皮尔伯格喜欢用约翰威廉姆斯的交响乐,因为他电影的大场面需要激动人心的节奏。而钢琴配乐和这些配乐不同。钢琴本身是平静而克制的,但它表达的东西又太多,多数的时候用来抒情可以起到极好的效果,有时你发现它也可以用来叙事。《大象》里仅有的几处音乐的运用全部选用的钢琴,在这样的一则血性的屠杀故事中却选用克制到极致的钢琴曲,让人有种非常“不适”的感觉。如结尾那支《致爱丽丝》,除影片中杀人的男孩曾经弹奏以外,你甚至都不知道导演选用它的理由。结尾镜头是男孩残忍的用点兵点将的方法杀害他无辜的同学,下一秒却流出如此流畅平静的钢琴曲,那一瞬间你甚至会感到一丝愤怒。但导演就是要在最后依然压抑你紧张的神经,让你无从宣泄,从而完成一次更为深刻的思考。
  此曲的运用我个人认为乃神来之笔。而《大象》中另一首贝多芬的钢琴曲《月光》也被用了两次。一次是那个用《月光》贯穿的,全片最为流畅、悲伤以及叹为观止的长镜头。另一次是杀人的男孩在家里弹奏的。后者的使用我认为可能还是导演对音乐与犯罪关系的一种指涉,因为大家都很难想到凶残的屠戮者背后也会有如此婉转的《月光》。但就如库布里克曾说过的:“认为高等文化与社会影响是关乎道德与高尚是错误的,希特勒爱好音乐,很多纳粹高层的官员都是很有文化涵养的人,但这未见得对他们甚至其他人有更好的影响”。
  其实贝多芬在犯罪界还是相当“有地位”的。希特勒喜欢贝多芬,库布里克在《发条橙》里的男主角酷爱贝多芬,《这个杀手不太冷》里的变态警察喜欢哼着命运交响曲杀人……甚至小时候看过的《月光杀人事件》(《名侦探柯南》),都用《月光》作为谋杀的信号。但我们从小学课本里了解到《月光》本是贝多芬即兴演奏送给一个可怜盲女的礼物,虽然有些沉重但总体是庄重肃穆的。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它变成神秘和恐怖的代表,犯罪的象征。以致《大象》里突然响起的《月光》,令我毛骨悚然。
  2、导演的手法
   平凡的一日止于一场屠杀。你可以说导演用那些冗长的长镜头故意地举重若轻,或者只是在玩碎片化的叙事技巧,二者皆有之,而我更认为他只是选取了最适合讲述这个故事的方法,最压抑,也最震撼。前60分钟里,一笔带过的学校环境,琐碎的对话令人不知所云。但随后你会慢慢发现彼此不认识的人之间也有了交集,而这短短交集之后竟有可能是截然不同的命运。
   导演在这部片子里让摄影机采取了一种类似窥视的视角,除了大量跟随受害者的长镜头以外,还有两个镜头令我印象深刻。一个是在运动场上,很多之后被害的角色都出现在了镜头中,但他们并没有在镜头前表演,甚至时常跑出镜头外,观众的注意力也是分散的,只是在伴随着《月光》奏鸣曲体会着这一刻。直到Nathan跑进镜头里,穿上红色的衣服,镜头才像导演的眼睛一样有了目标,跟随着他走进学校。另一个是在讨论同性问题的课堂上。摄影机放在中间,缓慢而匀速地画了一个圆圈,轮流拍摄参与讨论的每个人。这个时候你会发现镜头外有人在说话,但镜头并没有跟着聚焦于说话的人,而是执着的继续拍摄面前的人,哪怕他面无表情。因此这里导演并不意在让观众关注他们在讨论的问题,而是游离于外关注在场孩子们的状态。
   我在第二次观影过程中还发现了一些小的细节。例如在Michelle 跑图书室之前、Eli给John拍照片的时候响起的铃声,这不仅是普通的上课铃声,也恰巧预示着屠杀的开始。因此好的电影需要反复观摩,真的每一次都会有新的收获。
  3、冷暴力
   并不是只有身体上的打击才能对一个人造成最大的伤害,言语和行为间的冷暴力,比如习惯性的忽视、固执的成见、表现出来的不屑和语言上的侮辱都会对一个人造成长久的影响。如果是孩子,这种伤害则更大。很多穷凶极恶的罪犯都会被发现有一个破碎的童年。这让我想起《甄嬛传》里,太后死前想要见十四阿哥却被皇帝婉转拒绝,太后含恨而终。正当人们惊讶于皇帝的恶毒,他却念起一首儿歌,然后说“这样的歌,额娘你从未对我唱过。”于是我们知道了,所有的不仁都是有因才有的果,有了作用力才有反作用力,这是宇宙不变的定理。(有的蝙蝠侠才有的小丑XD)Eric和Alex短短的几场生活场景已经能让观众看出他们家庭关系的冷漠,父母在其成长过程中的缺席,加上在学校受到侮辱和轻视,长久的酝酿下来才导致的最后悲剧的爆发。而本片在完成屠杀的酝酿之余,还进行了校园冷暴力的速写,比如Michelle的遭遇,在美国的高中里这样的女孩也很有可能以自杀作为结尾,像《超脱》里的那个胖女孩。但Eric和Alex显然选择了更加激进的方式。
   写到这里,我才有些抽离了影片的情绪,想起《致爱丽丝》是一首关于爱的曲子。生活中其实爱无处不在,只是有时我们短暂的迷失了。只要换一个眼界和心情,同一首曲子也能读出不一样的意味。敞开心胸,你会发现世界太大太美,根本容不下你的小小忧愁。我走出来了,然而在格斯?范?桑特镜头下这个逼仄而又压抑的世界里,Eric和Alex没能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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