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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力小丑》宿命、神谕与天鹅绒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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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力小丑》是由畅销小说改编而来的,这一事实提示了观众:1、既然是畅销小说(网上还有评价“近乎完美”),电影脚本质量总是有保证的,剧情进展顺理成章符合期待视野,也没有什么太大的bug;2、电影气质是“小说”的,选什么事件塑造什么人物,人物是平面还是圆形,什么时候推向高潮,起承转合有,细节处理有,首尾呼应有,把故事本身雕琢得圆熟且富于质感。
  
  比起剧情片,电影却更算得上是文艺片,包括美好的选角、漂亮的取景、恰切的调度、舒适的节奏、整饬的台词、动听的配乐,一切犹如香颂般精巧文艺的要素,樱花纷飞的春天、绝望奔跑的少年、暗夜盛放的大火……审美皆是文艺的、质地考究的。不乏可爱有趣的场景:父亲和母亲的第一次相遇,被雪围困的汽车,古怪而令人愉悦的爵士音乐;绘画比赛得了金奖的小春被怀着恶意的母子欺侮以后打了人,妈妈竟然也动手帮着打了人;夜晚的房间,小春问泉水rape是什么,泉水巧妙地避重就轻,“rape,grape,fanta grape”,玩笑话里自有手足的爱和庇护;偷偷跟踪小春的女孩夏子,也会令人忍不住说“呀,真是很可爱啊”。
  
  整部电影的脾性与小日向所饰演的奥野先生如出一辙:极致的温和。遇到了什么过不的坎,静静叩问心中的神明,然后按照自己所想的做,认识、接纳和体谅……于是也无所谓什么坎坷了……海风习习潮来汐往……就算是与癌症作斗争,也终于只是平静地迎来了死亡。这当然是非常典型的日式电影应该有的样子。成住坏空也许并没有什么所谓。非常的极致的温和和日常。
  
  电影进行到结尾,的确如我们所希望的那样:生活复归平静,甚至还有那么一点救赎的意味,仁爱和希望在头顶照耀。犹如抒情诗一般的结尾……如今却已不太喜欢了,甚至对这样的可疑的煽情感到了失望。
  
  故事本身并不是足够的出彩,但确实足够的通俗,也精心地安排结构过,所以可看度还是良好的。但是观众是否会质疑电影过于温和地消解了一些重大问题(也与小春这个关键人物的不成功塑造有关)……在已经涉及到这些问题的前提下?
  
  罪恶的因,罪恶的果。因为祖先的罪恶而被不可逆的命运绑缚无法挣脱……于是终其一生只能被罪恶纠缠,因为罪恶而要复仇、要自毁、要灭亡。就像小春说的,甘地倡导非暴力,然而非暴力根本无法使恶人良心发现(意即:只能“以暴制暴”)。那么所谓正义的内核暴力的手段,到底是善是恶呢?青少年犯罪案件总是适于用来讨论人性善恶,就像电影中的少年强奸犯,仿佛作恶只要自己开心就好,对给女性造成的灾难视而不见,乃至于在被关了五年以后重返社会,仍然选择组织少女卖淫作为取乐作为生存方式……荀子认为人性本恶而需要后天道德规范剥除那些先天的恶,是的“先天的恶”,或许可以沿用这样的说法,就如同《凯文怎么了(又名:我们需要谈谈凯文)》里的那样,Ezra Miller所饰演的儿子,就是一个天生的恶魔,迫害母亲迫害家庭,酿造罪恶而浑然不知。在《重力小丑》中,小春在自己仇恨的大火之中与生父对峙,要怎么处理这样极端的、无法解释的恶呢?小春相信了自己手中的球棒——他以为那就是正义和善。真的吗?事实上,善恶的问题没有得到有价值的讨论。如果只是将作恶归结于宿命、将希望求助于神谕,那也未免太虚无了。
  
  还有人类痛苦的问题。总是在谈论这个,却从来没有解决之道,或许文学艺术的任务真的只是试图还原至多解构,就像在这部电影里,这个问题被过于轻巧地掠过……小春是背负沉重十字架的人,是整个事件的核心人物,电影描写的更多的却是哥哥泉水的行动心理。小春是什么样的人呢?长长的刘海遮住了眼睛,高而瘦的影子。那种试图否认又毋庸置疑的……终极的痛苦。涂鸦,基因序列的谜团,纵火,犹如宗教徒一般制裁恶人(何况还有血缘关系),仿佛那就是他的信仰。先天的恶是痛苦之源,这仍然是一个“to be or not to be”的问题,他只是想要杀掉一个人,双手颤抖地堵住黑色的洞穴,然而黑色的液体却无法遏止地涌出,沾上他的指腹。由于生存本身而感到了痛苦。那要如何继续生存呢?《超脱》中艾德里安.布洛迪饰演的代课教师同样有着身世之谜(生父是谁?外公和母亲是否不伦?),无法逃脱的痛苦悲哀绝望沉重地粘附在神经上。然而与一个失足少女的相处却使他几乎获得了一个“父亲”的身份,他照顾她,平静生活,本身怀揣着生存之殇,却仿佛可以通过拯救他人来自救——即便巨大的困境仍然在不停地降临。艾丽丝.门罗的小说《空间》也同样表达了这样的观点。或许这可以成为减轻人类痛苦的一种方法。而在这部电影中,“重力小丑”的隐喻十分优雅,这个家庭是“漂浮”着的,妈妈说:“如果你享受着生活,就能摆脱地球的重力”,所以我想说,从前这个家庭似乎选择了一种“天鹅绒革命”的方式对待生存的痛苦,温和的、从容的、细软的,就像奥野先生那样,不疾不徐,好像没有什么忧愁的样子。但问题是——当天鹅绒革命遭遇了绝对的过于强大的恶,真的奏效了吗?母亲在罪恶的阴影下终于挺不下了而选择死亡,泉水和小春都各自计划着杀掉那个人以此认同生存和维护家族……包括整天笑眯眯的奥野先生,他用温和的方式消解痛苦……可是成功了吗?或许只是忍让、回避……人类痛苦之不可消解……电影终究是温和美好的,但那也只是虚构罢了。
  
  当然,虽然觉得影片有着过于煽情和过度消解的嫌疑,对于重视观感的我而言,总体来说还是不错的完成度可以的作品。不得不提到棒棒的演员们:加濑亮、冈田将生、小日向大叔……就连打酱油的吉高姑娘都那么可爱!是的外貌协会决定多打一颗星!(任性~)
  
作者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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