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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来》想起了祖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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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Gloria一起看《归来》,看得眼泪直往下坠,周围依旧有人在笑,笑冯婉瑜不认识陆焉识的惊诧和傻冒。
  
  陆焉识第一次被撵出,站在门角,焦灼迷惑在望着里面的冯婉瑜被组织做工作。当冯婉瑜望向他时,他的脸颊上抽,挤出一丝底气不足的笑容,像农村片里撮合对象时、开朗小伙子常有的那种憨笑,只是有了焦灼的底色,怎么看都很心疼。深受钱钟书先生影响的陈道明先生,您的演技实在是太好了。
  
  一个法语单词déjà vu,就点出了陈焉识被带走的原因,方师傅的老婆在破门面前骂响了周围的邻居,这不仅让来报仇的陈焉识黯然归,也让人寒心不可逆转的时代之殇。那个年代,历史学不好的我也说不好,只是时代变迁对人的价值性情心境的影响,我从我的祖辈身上感受过。
  
  人和人的感情,在哪个年代,都有“得图个啥”、“得有个啥”的状况,只是,对比曾经的破鞋被人骂,如今小三名正言顺当道的反差。坚守和隐忍,好似不复存在了一样,至少,这力量稀薄了。
  
  我的爷爷是个脾气暴躁的老头,白发苍苍,火冒三丈时说话声音巨大,恨不得把隔壁晒太阳的聋猫都给震醒,生闷气时嘴巴翘得可以挂油灯。但是我没有见过比他还热心肠的男人了,隔壁家有丁点儿大的事只要他帮得上,总是乐呵呵地就了,累了也不吭一声,倒头闷睡。
  
  他无比善良,正义凛然,曾经见义勇为受了伤,扒开肌肉塞了钢片进,提醒他别管闲事,却还是死性不改。想起他,眼前总能浮现他穿着被汗水打湿的红夹子背心,带着草帽站在田塍,站在高高的梯子上,埋头站在水漫过小腿肚插田里……他或者眉头紧锁,或者开怀大笑,是随阴晴转换的太阳花。
  
  我的奶奶是个说话迂回声音低缓的女人,即便奶奶的肚子从来都是圆鼓鼓的,却依旧觉得她瘦弱小巧的。奶奶针线做得极棒,农活做得利索,笑起来像颗核桃,而且,她是我认识的第一个抽烟的女人。干完活,从裤兜拿出烟盒,抽出一只,早年用火柴后来用一块钱那种廉价打火机,点上,不会像那些抽旱烟的男人,吐得乌烟瘴气,奶奶就那么静静地,像田坝子草垛子上落出的晚霞一样,与周围浑然天成。
  打我记事以来,到祖屋被拆之前,爷爷奶奶就没睡过一张床,奶奶说爷爷呼噜大,其实她的呼噜也不小,说爷爷怕热、奶奶怕冷倒是有道理的,爷爷就像来自火山里的狼,冬天也只盖一层薄被子,奶奶却是冰山里的熊,一到冬天里三层外三层裹得严严实实。爷爷每天早中晚烧香准敬佛,奶奶信她的唯心科学。
  
  爷爷吃饭三下五除二的快,奶奶慢悠悠上桌慢悠悠夹菜慢悠悠吃成桌上最后那一个。每次问爷爷有啥要帮忙时,他都跟下命令一样说“你耍你的”,然后提着装备就出门了。同样的话到奶奶那儿,就会是一张笑眯眯的脸“来嘛,帮我把这个菜折(摘)了,你抽(端)个小板凳来坐”。
  
  长大后,阿姊说:“小时候你最喜欢帮奶奶干活了,但是你不觉得奶奶的活都是做不完的么?”然后才恍然大悟,坐在那个板凳上摘了菜,洗了菜,烧了火,端了菜,下午还跟在地里摘辣椒……不是说好的小河边耍的呀?
  
  他们两个性格截然不同,时常爆发矛盾。连朝夕相处的生活,也像是在各忙各的,更别说那丝毫就没有的任何亲昵动作,全然看不出所谓的爱情。有时候想,两个人那么难相处,干嘛还生活到现在,1917年徐志摩离婚,1931年溥仪和文绣离婚,离婚虽然稀奇,但也无须将就的呀。
  
  那年,奶奶广州那边照顾舅舅,阿姊也跟玩,留爷爷在家守屋。待了大概半个月,奶奶的心情一直都很好,大家还说二老隔开一阵有好处,免得老吵架。直到后来有一天,奶奶听说爷爷生病了,第二天一大早,天色朦胧,睡梦中的阿姊就见奶奶在悉悉索索地收拾包袱,她说,爷爷病了,我要回照顾他。
  
  这一段儿一直被全家人当段子来乐,当着奶奶的面,她的儿女会调侃她:“原来老妈这么爱老爸的哟。”老太太听了不也反驳,就抿着嘴笑。那种“必须是我照顾他”的坚定和心安,一定是属于双方的。
  
  前阵子,舅舅要修房子,爷爷帮忙守。又不差那钱,一大把年纪了,家人可操心了,可老人还是乐呵乐呵地住在那破旧的建筑场里,因为这事,家人之间争执几次,后来都以“老人开心就好”妥协了。
  
  后来,奶奶也跑一起住,妥协缘由同上。那日探他们,路上遇到爷爷骑着自行车在那小镇子上,我妈摇下车窗问他干嘛,爷说“你二娘买了几只鹅儿,我买葡萄糖喂”,说完乐呵乐呵地走了。爷穿着军绿色的中山服,白发苍苍竖起来,可精神了。后来奶奶给我看她养的小鹅,脸又笑得像颗核桃。
  
  奶奶对着一只土狗说:“乖乖,过来。”我莫名其妙地看着那土狗,那土狗莫名其妙看着我,然后我们才恍然,奶奶是在对土狗后面一个脸皱巴成拳头大小的老太太在说话。见那老太太不理,奶奶又唤:“好朋友,你过来耍。”这回老太太好似听清了,颤颠颠地往这边走。
  
  奶奶说,我要住这里。我妈说,睡哪儿哟。她说,睡床,你爸睡隔壁子边上。因为离着爷爷近,因为宽敞的坝子,因为有没有门廊相隔的老邻居。要知道,农妇、山泉、有点儿田,这还真是奶奶熟悉了一辈子的生活,当然还有睡在隔壁那个老爱跟你吵几句的老头子。
  
  电影里,女儿丹丹对陆焉识说,你回来,不就是为了照顾我妈的,还在乎形式吗?(原话忘记了)看到这段儿,我就想起了爷爷奶奶。他们没有所谓心灵上的交流,也没有所谓的互相理解,他们保持着自己的个性,既各自倔强又相互依靠地过着这辈子。谁说感情得轰轰烈烈,或者相濡以沫,或者心灵交汇,一切都可以没有,但是,必须保持惦念。就像《一代宗师》里,宫二和叶问之间难言的心牵。
  
  或许因为习惯,或许因为懒散,爷爷奶奶总有“舍不得”的情怀。舍不得丢那些没用的家什、没穿烂的衣服,舍不得我瘦精精的,舍不得你洗碗给钱,一边唠叨一边舍不得真骂你,舍不得你离开,又舍不得你每次来都带很多东西……希望你总是过得比他们自己好。
  
  自由的婚姻是把双刃剑,有了更多的个人意识,精神索取,也顿生了“出了问题那就丢吧”的无所谓心态,ipad1坏了,那就等ipad2吧,不行总还有ipad3…ipadN。选择多了,替代品多了,好似就忘记了修补是门技巧,是门艺术,也是生活。
  
  我没有读过严歌苓的原着,我只是觉得,《归来》这部电影能够唤起某种时代标签的提醒和不曾忘光的共鸣,已经是当下的好电影了。而视觉上,那光,打得真好,捉摸不透咋整的呀……拍的时候肯定考量了很多,还好演员是老戏骨,提高了场景光的使用率……说偏了打住。
  甘蓝 2014-05-22 23: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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