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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傲江湖2:东方不败》一曲理想主义者的挽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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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些时日偶然看英国人里昂?汉特所写《功夫偶像——从李小龙到〈卧虎藏龙〉》,该书号称西方第一部系统阐述功夫电影的着作,于是乎信手翻来,寥寥读来数页,颇感有趣。受之启发,竟抑不住一时胸中意气,将《笑傲江湖之东方不败》翻将出来细细作品,也欲借来信口胡诌几言,权作笑谈。
西方人重理性与逻辑,而东方人好悟性与直觉,因而《功夫偶像》这本书以西方人的视角对东方功夫电影进行解读,再由东方人看来就颇感有趣。例如在功夫场面的欣赏上,东方多偏写意,武侠人物走壁飞檐已不见新鲜,但较真的西方人或者认为这是有损于电影真实性的,并不符合物理学和运动学规律。上述两者这里不做优劣之比较,但试想,在看电影的时候若有人非要纠结“这一部分是真的,那一部分是假的”,则的确有点令人倒胃口。有关武侠电影最终意象——悟的表达,或者在西方人看来也有些故弄玄虚之感。美国有两部涉及“悟”的武侠电影,一是《功夫熊猫》,一是《卧虎藏龙》。前者将“偶然即是必然”表现得极为浅显,而后者则干脆花大篇幅来解释武者的自省。这两者或简化或明化,或有意无意地破坏了“武侠”的意境。
徐老怪不愧是新武侠浪潮的领军人物,武侠电影这一老牌电影类型在他手中再度生花,甚至一度达到了绚烂夺目的程度。有关新旧武侠电影的冲突,或可以从刘家良和徐克有关《黄飞鸿》系列电影动作设计的争论重窥见一斑。刘完全看不上徐所想象的让黄飞鸿飞来飞的概念,他甚至讽刺说,如果这样的电影放出会让十万洪家拳弟子笑掉大牙,最终二人不欢而散。如今关于功夫片应该如何表现功夫场面的争论早已尘埃落定。当然,究竟是写实还是写意,或许二者的争论和交流更具价值些。而,刘与徐合作的《七剑下天山》,号称是用“纪录片”的方法来拍摄,其动作场面也表现出令人叹为观止的质感。
金庸先生的《笑傲江湖》折射政治斗争,同时也表露对斗争的哀叹,具有一定的政治寓意。而徐克等人将其“叙事状物,已到炉火纯青、出神入化的境界”移入电影之中,较之原着也丝毫不露逊色。《东方不败》中的人物群像个个饱满,着墨描写不仅限于对主要人物如令狐冲之流,而大量的配角也极具个性特质,如令狐冲的师弟和蓝凤凰等也让人过目不忘。
电影布景颇具意境,场景大多采用模糊化处理,色泽绚烂饱满,甚至浸染处于其间的人物身上,而人物布饰也不拘边幅,随性洒脱,恣意喷薄,犹如山水泼墨。而相比之下,侯孝贤的《刺客聂隐娘》则不辞辛苦,雕琢考究,堪比一幅宫廷工笔画。
在镜头运用方面,徐老怪也很有些手段。大量运动镜头的使用,使得动作场面的展现极为灵动(令狐冲和向问天潜入东方不败府邸打探任我行的消息,前者封住守卫穴道,以及和东方不败点到为止的交手场面,动作飘逸潇洒,镜头流畅自如,整个过程一气呵成。),而人物的心理表现也相当饱满(任盈盈首次见到令狐冲、见到被释放出来的任我行,以及野店令狐冲的离开:前两者镜头围绕人物作快速弧形旋转,着重表现人物的喜,而第三个镜头则直对人物作缓慢逼近处理,表现出人物的悲。)。同时镜头多用俯仰式,少见平视式,同《倩女幽魂》有些类似但似多了一份克制,洒脱但不诡异。
《笑傲江湖》系列的第一部多依照原着,力求将江湖纷争政治化,各路势力杂乱纷繁。而第二部《东方不败》中则将情义提到了最为有限的位置,虽然仍留有多方互相倾轧,但或者更接近于以令狐冲和东方不败为核心的双雄电影。
令狐冲和一班师弟因不满江湖纷扰,决意离开,到处寻找归隐之所。而东方不败则欲凭借《葵花宝典》,掌握日月神教,力图江湖一统。一个是寻求个人心境的清宁,而另一个则追逐江湖的归化。两个人都在渴望境界上的“一”,但一个是出世,一个却是入世。这样看来,令狐冲与东方不败是相同的但又或许是不同的。二者开始的惺惺相惜与之后的分到扬鞭大抵源之于次,而不仅仅是因为他们所处阵营的对立。
令狐冲和东方不败一共有四次相遇,用起承转合四个字来描述应不为过。前三次的相遇都是在二者相互不知道身份的情况下发生的。这样的相遇给了他们很大的回旋余地,不问英雄何处来,只一酒,一曲,一笑,一叹足矣。而第三次的相遇,双方都有失,东方不败为让令狐冲记住自己,不惜让自己的爱妾与之一夜风流,而令狐冲则的师弟则几乎全部丧命。这样看来,令狐冲和东方不败的关系是对等的。但仔细来想,这样的结论或又有不妥之处。令狐冲在处理和东方不败、任盈盈以及岳灵珊的关系时,都是处在一个被动消极的立场,这或许不是一句“乐求归隐”就能解释的了的,他的洒脱免不了沾有些消极的因素。而东方不败为了保持这种理想主义的关系,采取了极端手段,似乎她的牺牲更大些。但无论如何,这一对“知己”最终的分手在一开始就是注定的,出世与入世终究是生存哲学的两极,而第四次相遇,他们也因之走到了彻底的对立面上。
金庸先生的武侠小说中不乏有类似东方不败妄图统一江湖者,而这些人都无一例外遭到的可耻的失败。这似乎证实了,一元化的世界最终是会面临塌陷毁灭的结局。追求现实世界的单一性是不可能的,那么追求人生境界的单一性呢?令狐冲追求完完全全的“退出江湖”,因之所带出的处世策略是轻视与消极,但最后他最后不得不远避扶桑,但到了扶桑就算退出江湖了么?令狐冲和东方不败都在寻求所谓的“纯粹”,但苦苦寻觅,终而不得,从这点看,他们的相似点或超过分歧。
整个故事最大的胜出者应该是任我行了,他战胜东方不败,夺回日月神教教权,重归大位。其处世哲学也颇为老道:“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恩怨,有恩怨就会有江湖,人就是江湖。”但这似乎仍难排除其“成功”的偶然性。或许这样的结论能稍微恳切一些:实用主义者或许还难以成功,但理想主义者大抵都没有好下场。
也许《笑傲江湖》第一部中古公公所言颇有道理:“令狐冲,刚才你唱的歌(《沧海一声笑》)很好笑,你认为世界上什么都可以笑吗?可是有些事情是不能笑的,笑错了会没命的……所以最后笑的是我!”但古公公显然没有能够笑到最后。那么究竟谁能笑到最后呢?多半如令狐冲所唱的歌曲所讲,只有天知道了吧。
  
作者铜豌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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