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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邪西毒》中欧阳锋的人物形象,基于影片的空镜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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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画面的构图一般可以分为主体、配体和环境。主体于一个画面的中心地位。配体是与主体构成一定关系,为了配合主体而存在。环境包括前景与后景两个部分,这三个部分组成了一个一般意义上的画面。主体一般作为画面的表现对象,应该出于突出的位置。但是王家卫的这部《东邪西毒》的画面构图在很多镜头中都没有遵守这一点,影片中大量运用了空镜头。此种用意可能有多种,基于个人理解,本文仅谈谈空镜头对欧阳锋人物形象的塑造。
《东邪西毒》中运用了大量的空镜头来表现人物形象与主旨。从影片开头贯穿到影片结尾的水波镜头、沙漠镜头,以及出现次数不少的水中倒影等。文学上遵循的“一切景语皆情语”,不管是“昨夜西风凋碧树”,还是“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发语者想要表达的都是自己的想法。这一点在理解任何艺术作品上都是想通的,人性如此,人类对表达自我的需要几乎可以说是根本性的,而艺术家们试图通过各种艺术手段作为载体来表达自己,当然这种手段往往是失败的,相互理解自古就是一个无解的问题,所以那么多搞艺术的在精神或者肉体上搞死了自己。影片中在叙事的过程中时不时会插入水波平静涌动的画面,对此每个观众都有自己的理解(当然又都不是王家卫的理解),我选择的是站在佛学的角度上来看。水作为佛教中极具象征意义的一种事物,往往代表的是一种沉静自然,它脱离尘世的影响束缚,无形无定,自身自灭而轮回无数。结合电影开头的“不是风动,不是幡动,仁者心动 ”,水波平静涌动的画面是对欧阳锋、黄药师、盲武士等人人生经历的一种精准提炼。以欧阳锋为例。欧阳锋出于对拒绝的恐惧而被拒绝,逃入了沙漠之中做起来中介人,在漫天迷蒙的黄沙中他路过了黄药师、盲武士、洪七、拎蛋女子等人的人生,别人的死活与他无关,他将自己保护起来,同时也是隔离起来,抱着冷眼与时间虚耗着自己的内心。我想黄药师在逃进沙漠的时候是带着灵魂与情感而来,尽管他照常做他的生意,常常望向白驮山,常常做同样的梦,但黄沙与虚无仍然如愿磨光他的生气,大嫂的死最终促使他一把火烧掉了自己的房子与灵魂,徒留下时间的灰烬,灵魂的灰烬,此后回到江湖,面带微笑行走于刀剑翻飞中的人,是已死的欧阳锋,是新生的西毒。总结了欧阳锋的故事,我们会发现,故事的最终似乎与故事的开始并没什么大的区别,轮回一圈耗干灵魂之后,欧阳锋依然是江湖中的欧阳锋,只不过更加刀枪不入。这里似乎也分辨不出导演对人生的悲观与乐观了,水波之下不管经历过隐藏着怎样汹涌,最后都不过是平静涌动而不会终止,不会终止而又仅仅是平静涌动。
第二个在电影中经常出现的镜头是沙漠。出于对电影主题的凸显,环境有时候会作为画面的主要表现对象,这个时候环境其实已经不仅仅限于环境,它在此时已经被拟人化了,作为具有象征意味的对象向观众揭示一些东西。沙漠作为影片设定的主要环境,展现一个孤立封闭而又荒芜的环境。这样孤立同样展现的是人物的内心状态。就如同影片台词那样,“年轻的时候常常想知道山的那边是什么,其实山的那边还是山”,“以前我常常会想山的那边是什么,但现在我已经不想知道了”。这种对环境探索的放弃其实也是精神层面上的放弃。对人与人之间交往可能性的放弃,放弃探索与准寻,放弃联系与沟通,这种状态如同老子所说的“邻国相望,鸡犬之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如同“各人自扫门前雪”,更是现代社会人与人精神隔离的状态。欧阳锋在沙漠中安家也是出于这样的考虑,他需要一个隔离的环境来耗干自己,断绝自己念想。尽管在这过程中来了黄药师等人,但他们都是匆匆的过客,不过是日历上的“东风解冻”或“大利北方”,不是能够明确记得时间点,我想他是故意不记得,因为越是记得便越是清醒,越是清醒便活的越是辛苦。清醒的活法才是最辛苦的活法,远到屈原,近到文革,古往今来的仁人志士已经明确地证明了这一点。其实黄药师的那一坛“醉生梦死”,我从起初便是不相信能够让人忘记过,不过是喝了的人想忘便忘,不想忘便忘不了。而欧阳锋的痛苦在于他选择孤立而清醒地活着,想要事不关己,于是模糊了沙漠中的时间,却又偏偏被回忆牵扯得清醒无比。
最后我想以我印象最深的一个镜头来结尾。影片的片头和片尾都出现的欧阳锋与人谈生意的一段特写。这里的镜头只瞄准了欧阳锋的脸,不过前景有一块随风吹拂的白色纱布的遮挡,欧阳锋的脸时隐时现,迷蒙不清。他说“这四十年中,总有些人你不想再见,总有些人你不想再提”,又说“手头有点紧,如果你愿意出一点钱的话”,眼神与表情晦涩多变,时而锐利激进,带着明显的讨价还价,时而又深沉渺远,似是陷入了很久以前的记忆。就如同上文提到的一样,故事的开始与故事结尾似乎并没有什么分别,欧阳锋从沙漠中出来了,或者是他把自己留在了沙漠,亦或者是他可能根本并没有过沙漠,这些都不重要了。一切都不过是平静涌动的水波,时间究竟是恬淡还是虚无,人生到底是幸或不幸,倒也不能妄断了。《金刚经》说“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说“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则见如来”,见不见得到如来未可知,但是人生大抵就是在见如来的路上吧。
作者栗子蘑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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