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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炮儿》混混的传统和底层的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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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文学艺术作品中存在大量经典的叙事模式,奥德修斯在特洛伊战争之后游历冒险,简化来看是一个归乡和复仇的故事 。西游记前五回,讲的是一个英雄从崛起到被压制的故事。
电影是大众的消费性文艺模式 叙事模式则需要更加简化和通俗,以适应一个半至两个小时的时长和各色观众的认知思考水平,所以 浪子回头、爱而不得、英雄迟暮等,都是普罗大众容易接受和理解的叙事模式,也是一个编剧要掌握的基本功,掌握之后才能适应短时间大批量写作的工作要求。
《老炮儿》本质上想讲的是一个英雄迟暮的故事。
塑造英雄,需要价值上的合理性,电影前半部分,儿子睡人家姑娘,又划人家车,六爷辗转筹钱营救儿子,然后被傻逼同伴把车毁掉,到这里六爷实际上不占据任何现实和道理上的优势,除了对方官二代富二代天然带有负面意味的身份,倘若六爷在事情恶化到完全无法弥补时,敢说出“还不了钱,我拿命还”的话,笔者真相信六爷是讲规矩,同时还有底层对抗权势的悲壮感。但是观众需要暴力宣泄,所以才有六爷还不起钱,就要和别人打架解决的戏码,滑稽的是对方竟然答应了,让人不知道是感叹富二代智商堪忧还是编剧智商堪忧,只能理解为爱看武侠小说的富二代想过一把对决的瘾,或者是编剧真的编不下了。
然后儿子莫名被女炮友送回,之前所有的事情似乎瞬间得到解决。在以上过程中,零零星星的加入一些情节塑造六爷的道德优势,但是从故事发展上,英雄的形象并不成立,唯一成立的是迟暮,但是迟暮也好,只要是弱势的,加以点缀就能得到国民的认同。人物在价值和行事逻辑上的不成立,显示出历史纵深感的缺乏。
电影中的历史纵深回溯到八十年代,这是观众所欠缺了解历史,也是六爷英雄壮年的时代,从许晴嘴里说出来六爷最光辉的形象和牛“逼”的战绩,就是几个人对抗大院子弟十几号人,触动的许晴的是暴力吗,并不是,触动许晴的是以暴力对抗占多数的,出身优越的大院子弟,这和电影最后六爷悲壮的在颐和园之后的野湖上手执日本军刀,身穿军呢大衣,冲向新的“大院子弟”,实现了逻辑和行动价值的一致。但是从写实的角度来说,电影仍然是虚伪的。
阿兰 .斯温格伍德认为,现代性性包含着“对理性、法律、市场体制,对行政体制的信仰和对合理化秩序的信念”。在中国的现代性进程当中,这部电影流露出所谓的底层立场,从价值观上,将理性、法律、市场体制和行政体制的合理性进行了无声的有保留的道德审判,其方式主要是情绪撩拨。
在六爷的秩序观念中,小偷偷盗是无法避免的,但是要归还证件,这是有保留的合理化秩序,就具有合理性,其话语的支撑是“盗亦有道”传统法则。盗亦有道源自庄子盗跖篇,正如同庄子描绘的江湖是一种对儒家正统秩序反抗的存在,六爷的行为也有反抗正统秩序的意味,然而其反抗是有限的反抗,主要包括当着叫好群众的面掌掴城管和向中纪委权贵。
电影试图从血脉上联系中国传统的非官方的江湖、侠客文化,这是来自中国历史的真传统。可是六爷的规矩很简单,对于一部偏向写实的电影,贪官是坏的、城管也是坏的,社会上人心不古,缺乏道德而又冷漠,可是年轻时正值文革的六爷,在发出这样的感叹时,让人感到鸵鸟在北京城中狂奔更离奇的荒诞感。
唯一沉默的巨大力量是无声的高悬在所有人头上的党及其中纪委,这是几乎没有人可以反抗的力量,也是几乎所有话语的禁区。
所谓传统是一个丰富的存在,荆轲刺秦,寻求的是更高层次的公义,而六爷们,在经历过建国以来的文化清洗和重塑,在现实中,是低于秦舞阳的存在,至少秦舞阳敢当街杀人。对于六爷来说,面对细致丰富的现代社会构成,也就只能拍一拍城管的脸蛋了。在寻找精神支柱方面,更显示出历史感的缺乏,六爷主要通过听评书学习一些成语和价值标准,权二代小飞则通过看古龙的武侠小说,小李飞刀之边城浪子,还是古龙小说中比较差的一部。精神匮乏,以上,才是电影对中国社会图景描摹最写实的部分。
底层立场的话语表达模式,借助红色宣传的那一套已然无用,因为曾经的反抗者是现在新的掌权者。在《老炮儿》中,只能在当代需要借助北京城里的混混才能和观众产生情绪共鸣,不能不说是中国现实的可悲。
电影是一部讨巧的电影,不管是城管、还是流浪大学生(想象下给完大学生钱之后还一字一句说自家地址的的场景都觉得尴尬)、亦或是三环十二少等富二代权二代,都在撩拨观众的G点。所有人都知道人们需要一个出口,一个寄托,但是这个寄托却要依托一个美化过的老年混混才能实现,在现在的中国电影中,撩拨观众情绪的底层立场和煤老板似伪精英路线,似乎成了制胜的法宝。
也许恶劣、模糊的不仅仅是北京城中的空气,还有为这部电影叫好的观众对于现实、对于历史和道德的认知和标准。
作者荒原笑匠|a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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