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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y 陈不可
　　
　　妹妹小节拍黑，不敢回黑暗的防空洞睡，哥哥清太突发奇想，抓来大片萤火虫，让它们布满蚊帐，伴人入梦。
　　
　　这是孩子们的梦境，却折射出现实中的残酷。
　　
　　小节捧着小萤火虫的尸体，准备把它们埋在地下，因为她听说，妈妈死了，就是这样埋在地下的。大概，这些陪伴她入眠的萤火虫，她早已当作最亲密的人。
　　
　　“为什么萤火虫会那么快死？”小节的问题，哥哥回答不出。
　　
　　残酷的是，小节就是一只小萤火虫，漂浮着光芒，很美很动人，但异常脆弱，最后会像萤火虫一样快速死。
　　
　　
　　这就是《萤火虫之墓》，很多人无法看完的动画电影，因为它太催泪了，让泪水停不下来。
　　
　　1988年，同属于吉卜力工作室，宫崎骏的《龙猫》与高畑勋的《萤火虫之墓》同期上映。这是一件罕见的事情，相当于同门打擂台，但宫崎骏与高畑勋却相当淡定，说两部电影一个让人笑，一个让人哭。结果，两部电影都大受成功，让很多人都两次走进了影院，一边笑得很温馨，一边哭得很痛心。
　　
　　如果《龙猫》说的是生，那么《萤火虫之墓》说的就是死。
　　
　　知道是悲剧，看到中途就止不住泪腺了，那时小节的笑声还在，看一个纯洁美好的生命消逝在面前时，的确是一件残忍的事情。
　　
　　战争，让小节和哥哥失了父母，也打乱了原有的生活。靠着原有的家底度日，很快捉襟见肘；在阿姨家寄宿，终归寄人篱下。
　　
　　小节是最天真的，情感表达也最直接。她很不喜欢防空洞，因为长痱子，但在选择寄宿阿姨家，还是防空洞时，她毫不犹豫选择了前者，因为那时她是自由的，没有歧视，也没有眼色。
　　
　　整个电影都是以哥哥回忆的口吻讲述，所以更多的时候，小节都是哥哥眼中的形象。比如她不怎么听话，有些任性，笑得很开心，很喜欢水果糖，很依赖哥哥，一切需要哥哥的照顾。
　　
　　但当小节离开这个世界时，电影给了她一段独白。
　　
　　这段约1分钟的画面中，始终只有小节一个人，在防空洞这片小天地里，她也有自己活着的方式。身边没有哥哥，小节开始烧火做饭、做家务、做针线活，在防空洞四周荡着秋千、欢快地奔跑。其实在这段日子里，小节也在成长，慢慢学会担当。
　　
　　但是，她终究没有逃过饥饿，活活饿死了。
　　
　　只有把这种美好撕碎，让人心痛，人才会反思。电影的目的很明确，反战，是战争让亲人相隔，是战争让家园无存，一切罪恶的根源在于战争。
　　
　　电影总对于饥饿描述还算不错，从挑食到最后什么都食，从保持尊严到为了食物什么都能做出来，把生存的残酷表现了出来。客观来说，中国对于这个主题更有发言权，食人肉、饿死百万人等事件不少，现有的文献材料，远远超过了《萤火虫之墓》的力度。日本战后，得益于全新的世界格局，所承受的苦难并不沉重，他们对于饥饿这一主题，缺少一些切肤之痛。
　　
　　此外，电影也暴露出了两大致命问题，从而招致不少批评。
　　
　　一是不符合历史，电影里对于美军空袭、日本家园遭毁的描述，与史实有相当大出入，不少人都怀疑，日本人是否经历过这种伤痛。
　　
　　电影虽是架空的，主题也是反战，但作为一个中国人，一个曾经的受害者身份，对这一点尤其敏感。可能心中还在暗想，《萤火虫之墓》这样的电影更应该属于中国。
　　
　　二是哥哥清太让人又爱又恨，他对妹妹小节的爱毋庸置疑，同时也表现出了坚强的一面，但电影里，他的生存能力却相当地下，觉得不合常理。在那个特殊背景下，作为哥哥那个角色，很多人都会认为，哥哥应该自食其力，工作，或寻得人帮助，就算是寄人篱下，但终究是一条生存之道。
　　
　　活着并什么都重要，所以哥哥应该寻找一个生存的途径，努力让他和妹妹活下，而不是看着妹妹一天死。讽刺的是，最后小节死时，他们实际上还在银行还有不少存款。
　　
　　尽管存在些不满意，但我仍然认为，这是一个动人而残酷的电影，值得人深思。
　　
　　小节是包子脸，走的可爱路线，跑起来笑声传得很远，对哥哥有着无限的依赖，很多时候淘气而固执，这样是小女孩代入感很高，也让人很喜欢。她是电影的女主，也是为数不多死的女主，她的生命就是萤火虫一样，美丽过，也消失得快。
　　
　　在日本文化中，萤火虫代表人的灵魂，处于一种漂浮的状态。电影的主创者就希望讲述这样一个残酷的故事，警醒后人，所以电影的末尾是小节和哥哥在山顶上，身边飞舞这萤火虫，而眼前就是如今高楼林立的都市。最后的画面提醒着我们，就在这个物质发达的社会，过或者现在，仍然发生着小节这样的悲剧，他们就像漫天的萤火虫一样，微弱地远远看着我们。
　　
　　电影用诗意的方式将小节埋葬，就像她当初埋葬萤火虫一样。她活在哥哥的记忆里，那里尽管有悲痛，但更多的是小节的笑声，以及漫天的萤火虫。
　　
　　无法说再见，火葬时，哥哥拿出来了小节最爱的水果糖罐，最后用它装小节的骨灰，随时带在身上，仿佛妹妹就在自己身边。
　　
　　电影回到最开始的一幕，是哥哥病倒在都市，已经奄奄一息。此时的哥哥很悲痛，始终沉着脸，就连水果糖罐被人拿走了，都不知道，也不知道追。
　　
　　这个装有小节骨灰的水果糖被人扔进了花丛中，小节的灵魂开始闪现，从而带出了小节和哥哥的故事。
　　
　　这何尝不是哥哥的梦境？
　　
　　但梦境也就是真实。
　　
　　不想说出那么残忍的话，其实电影已经暗示，哥哥也死了，他死在了都市的街头。这是一种无法逃脱的绝境，饥饿，无助，冷漠，以及丧失一切的绝望。
　　
　　当然，有人要说哥哥活着，他可能就是都市中的某个老头，我也同意。
　　
　　毕竟我看过不少关于饥饿、苦难的故事，的确有幸存者活了下来。讲述过时，他们的记忆中也不少小节那样的人，没有走到当下的时代，留在了那个苦难的时刻。
　　
　　只是他们的语言没有那么诗意，所讲述的故事也不怎么动听、温情，往往很简单，以死亡来涵盖一切。但其实在他们心中，一句朴素的话，就相当于《萤火虫之墓》中哥哥对小节的感情。
作者静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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