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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迷宫》魑魅魍魉,各自肚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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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片是我在一个无聊的周末,看到某团票网站打出“心迷宫特惠九块九”遂为之心动并买票入场的一次“美丽邂逅”。看完后,感觉眼前一亮,并第一时间在朋友圈发了推介,绝非水军(区区170万RMB的投资,又哪来的“五毛党”呢)。仔细想想上一次看国产片能有这样的惊喜体验,还是十年前宁浩《疯狂的石头》横空出世那会(那时的说法是“一部让冯小刚跪着看完的草根喜剧”,牛*吧)。而且两个片子还挺像,都是低成本,都是草根演员班底(彼时的渤哥还只是小黄),都是对盖里奇非线性叙事、昆汀黑色幽默极为细致、完成度极高的“本土化高仿”。这次,忻钰坤(看名字就知道父母是文化人)导演还带来了大把科恩兄弟的气息,不仅仅是将剪辑速度放慢、照着《血迷宫》定个片名这么简单,而是全片弥漫着的令人啼笑皆非的黑色气质。当然,鉴于其超低的成本,电影在镜头、美工方面乏善可阵、略显粗糙。至于本片与外国同类“先驱”的比较及导演手法异同的分析,我就不赘述了,、时光会有大把学术流的分析网文。我倒建议大家把《血迷宫》、《冰血暴》、《两杆大烟枪》、《偷蒙拐骗》、《低俗小说》、《罗拉快跑》、《11点14分》及宁浩的疯狂系列都找来看看,自己体会,一切尽在不言中。
有人说《心迷宫》在叙事架构上接近《罗生门》,这点我不敢苟同,虽然都是以不同人物视角、多线条呈现故事,但观影体验却不尽相同。《罗》片以每个人物“口述历史”的方式展现了一个真实事件的多个“版本”,但看完这些不同的版本后,观众会疑惑,故事的真相到底是怎样的呢?“历史事件”的每一个参与者都心存鬼胎(这一点倒是与《心》片异曲同工,下面会详述),每个人都在往自己脸上贴金,以至“历史”真的成为任人打扮的小姑娘,人性的虚伪最终掩盖了事实的真相,让观众产生困惑并陷入自省才是《罗生门》的魅力所在。而《心》所讲的故事几乎处在“同一宇宙观”(暂且将《罗》中的不同人心看做“平行宇宙观”,虽然这样的说法没有考究过),给观众以一种“上帝视角”,通过抽丝剥茧的多线叙事,逐步“充实”故事,还原事实的真相。作为“上帝”的你,在观影中会逐步厘清故事的来龙脉,并在一步步接近真相的同时收获导演、编剧所埋下的黑色荒诞、无奈悲凉的“笑点”,这是多线复述、环线叙事的艺术魅力,也是极为高明的以故事驱动带来快感的观影体验。所以,《心》、《罗》两片在“说真事、讲真理”上背道而驰,但在启发观众“明事理、思道理”上却殊途同归。
谈回《心迷宫》,这个发生在河南偏远山村的“杀人故事”的确荒诞不羁、诡谲丛生,一桩命案所引起的连锁反应,巧合中套着巧合,偶然中带着偶然,环环相扣,层层交叠,虽然剧本设计味太浓、匠气过重,但依然不失精巧细致。“无人不冤,有情皆孽”,因为个人的“贪嗔痴”,织就了一张被命运玩弄于鼓掌之间的大网,芸芸众生均在网中,巧合皆为宿命,偶然亦是必然。写到这,可能有看官要发牢骚了,“神马玩意儿,说的云里雾里的”。OK,接下来结合剧情,谈几点粗浅的看法。
(下面进入剧透模式,没看过本片并打算看的朋友请止步,直接跳阅最后一节)
人生在世为哪般?粗鄙地认为,为名、为利、为女人(当然此为男性视角,呵呵);人生的痛苦来自哪般?还是名、利及女人(或者委婉说成一个“情”字吧)。然而,这部低成本犯罪题材小片所涉及的一个个小人物将以上这些“大元素”都包圆了,短小精炼的剧情囊括了名、利、情、色,并任由它们交织在一起,谱写一出丑态百出的众生相。且看,黄家闺女阿欢骗情郎宗耀,说自己怀孕了,为啥?为情;赌徒白虎小树林讹诈“狗男女”及先前偷了陈自立的钱包(这个细节很重要),为啥?为利;宗耀动手推搡白虎并间接致其死亡,为啥?为名(保住名声);王宝山深夜幽会丽琴并被错当凶手遭到毒打,为啥?为色(女人);杂货店主大壮第一时间“揭发”宝山,为啥?为情(其苦恋丽琴);丽琴拒绝抖出破事为宝山做不在场证据,为啥?为名(保住名节);村长肖卫国焚尸灭迹并殚精竭虑地为烧焦的尸首找主家,为啥?为名以及情(当然有护子心切的成分,但不要忘了,他保的儿子叫“宗耀”,可见这当中一定有很强的“维护家族荣誉”的私念,此前其干预儿子的工作及婚嫁也是明证);大壮在山道动了杀心想加害陈自立,未遂后见死不“报”,为啥?还是为情;白国庆夫妇借尸还白虎的“魂”,为啥?为利(人死,债亡);肖卫国夜盗尸体,埋了又挖出来,几经折腾,并最终精神崩溃,一股脑收起所有的“荣誉勋章”且辞村长一职,为啥?为名……等等等等,不一而足。看来看,只有陈自立无所求、无所为(所以他叫“自立”),但这个人毫无家庭观念、伦理道德,就像牲口一样活着,并最终不明不白地死在荒郊野外。归纳来看,荣耀村长被名所累,身心俱疲;赌鬼白虎唯利是图,丢了小命;店主大壮为情所扰,杀机暗涌;窝囊宝山贪图女色,身败名裂。名、利、情、色使得这些小人物(大人物又何尝不是?)成为一个个披着人皮的小鬼,魑魅魍魉,各自肚肠,因为人人心中有鬼,所以人人歇斯底里、抵死拼命,所以才有了这出啼笑皆非、荒诞怪异却富有真实感的“乡间闹剧”——北上广深是中国幻相,广袤农村才是中国真相——因为物质的匮乏,生存的压力,情感与信仰的缺失,高度世俗化的生活,造就了你我他这样的“升斗小民”,活着就是希望长命百岁、升官发财、扬眉吐气、有肉身的享受和感官的娱乐,这既是世间常态,也是人间丑态。(额,貌似扯远了)落实到电影形式、剧作文本来看,故事情节不怕奇、不怕巧,更不怕人为的设计和斧凿,只要所有人物做的所有事情都有其合理的诉求点(即便是邪恶的)和发力点,便不会给人以胡编乱造、生搬硬套之感,反而能使观众感同身受,体会到“笑点”背后的那丝荒芜、悲凉与无奈,继而引发思考,这便将黑色喜剧做到了极致。当然也不用将此类型片中的佼佼者看得太过高深,不必动不动就说它们深刻揭示了人性,创作者其实没那么深沉的算计,可能只是致力于讲好一个故事,专心刻画每个人物,只要以真实的“人性人心”(哪怕是扭曲的)来驱动故事,打磨出来的电影你都可以“过度解读”为是对人性的一次大起底,因为它本就建立在人性之上。
最后,谈一点对电审的看法。每一部在天朝上映的电影,片头必会有一条金闪闪的“龙头标”伴着雄壮的音乐翻转腾挪于银幕之上,它就像一条会发光的麻绳,牢牢钳制住每一个电影人的创作方向——电影中有鬼不让放,因为不准宣扬邪教和迷信;有连环杀手不让放,因为当凶手将罪恶的双手伸向第二个受害者时,就应被我英勇的公安干警所抓获;没有一个“好人”不让放,因为不可误导心智尚未成熟的广大青少年朋友;坏人最终没有伏法不让放,因为正义必将战胜邪恶,泱泱大国法网恢恢疏而不漏——于是,我们在《心迷宫》的结尾看到了几行煞风景的“自首说明”,这也算是颇具中国特色的“小彩蛋”。一些题材不让涉猎,一些观点不让抒发暂且有情可原,但如果连直面世间丑态、人心丑恶的勇气都没有,红太阳普照的大地又何处才是“吾心所在”?八十年代末至九十年代中期,得益于改革前十年“解冻期”的松绑及整整一代人用血泪写就的伤痕文学的影响,以第五代导演为旗手,中国电影迎来了一波创作高峰,依稀得见几位“大师”的身影。但随着“龙标”声势渐涨,大师成批地来,又成批地走,分级制遥遥无期,下一次“破冰”又在何时?戴着镣铐的“华尔兹”尚且舞出了些许滋味,待到枷锁尽,天朝的电影又会是怎样的绚烂……
作者阿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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