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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悼》与《老炮儿》一场理想主义者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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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吾欲
独留伤悲于世
纵有千语 未能与君诉
托付浮云 就此别
难了劫 君之所愿
泪如雨 潸然落
空留歉疚 孑然离
如花开花谢
虚空飘荡浮游 委身于清风别过
曾空虚凌晨时分 与星作伴
如今吾亦别过
纵彼此念念不忘
纵然相对 仍难触碰
缘何未能相见
兴许君心深处一隅
吾之体温仍残留
清风吹 消散前
就此一次 轻抚吾之脸庞
——电影主题曲:《正如花开花谢》
看完了影院热映的电影《老炮儿》之后,趁热打铁重温2015年韩国冲奥影片《思悼》。取材于韩国历史上一起几乎人尽皆知的悲惨宫廷史实,电影以朝鲜李氏国王英祖将亲生儿子关进米柜八天将儿子活活饿死的题材为框架,以父子二人的关系冲突和情感变化为脉络,虽是历史题材但核心是家庭伦理,配合着“国父”级演员宋康昊与小鲜肉刘亚仁互飙演技,还有男神苏志燮加盟颜值更加爆表、古雅严谨的美工与韵律十足的配乐、行云流水般流畅的剧情和大师级温玉与大气的效果,看完之后几天仍沉浸在这部难得一见的优秀的作品之中。

《思悼》总会与同时期在国内热映的《琅琊榜》同时提起并引发各种对比思考。然而凑巧看完了《老炮儿》,恍然发现一个时处300年前明清时期,一个正处于当代;一个是君王天下江山社稷,一个是街头巷里平凡细碎的两部电影,也有着神奇的契合之处:一段父子情,一场理想主义者之死。
《思悼》是一部不能用政治眼光来思考的电影。例如英祖时期被淡化的四派纷争与父子权力争斗的因素、守卫打碎米柜时,英祖将手伸入潸然落泪的一段老夫的真情流露、以及片尾以孝顺着名的一代明君正祖,手持父亲画给自己的扇子含泪起舞悲痛杂陈如此等等。电影还是选择通过稍显煽情的影像,来稍加美化这个残酷的现实故事。
君权,意味着波涛汹涌的欲望和炙手可热的权力。君王之家肩担社稷天下,王朝的稳定与政治的考量使传统家庭的忠孝礼义成为摆设,感性的情怀、兴趣与理想更是奢望。正如英祖带着世子缓缓走过祖先们的牌坊,平静地诉说着祖先们踏着亲人鲜血也要守住李氏江山的往事,看似平和却隐含着一触即断的危机:“普通人家用慈爱来养育子女,但是在王家,父亲将儿女视为仇人。”
回归电影的叙事风格。长子九岁夭折,刘亚仁扮演的思悼世子的降临,对年逾四十、亟待确立王位继承人以及老少论关于立嗣之争都意味着突然降临的新希望。从两岁开始接受最优质的帝王之道教育、以及英祖挑灯为儿子撰写书册,足以看出英祖对思悼世子报以了极大地期望,一切的努力都是为了儿子能成为一代明君,继承李氏王朝的江山与自己的王位。年少的思悼世子展示出了过人的聪慧与敏捷,深受父亲与长辈们的喜爱。但是,随着思悼世子年纪渐长,他表现出了寻常人家男孩子再平常不过的特征与爱好:喜欢涂涂画画、舞刀弄剑,喜欢与小狗一同玩耍,喜欢《水浒传》里英雄好汉的江湖,“一年只有一两次想要好好学习”,一副天真无邪、与世无争的模样。思悼世子的日渐显现的不受拘束自由自在的性格特征,在皇权之下危机四伏的宫廷大院,还有挑剔严苛、“望子成龙”的父亲眼中,注定埋下悲剧的种子。英祖对自己的皇位继承人世子的态度,由失望到绝望,父子俩之间的关系也逐渐紧张。
起初,思悼世子一再压抑自己的个性,试图能符合父亲的构想与期望,做一个乖巧顺从的儿子。待世子已经成人,英祖决定“代理听政”,以表自己“无恋朝政之心”,撇清弑兄风语。但是,当原本就厌恶君主之位、厌恶权力的世子,才发现所谓的“代理听政”不过是将他化为父亲的傀儡,面对父王权威的压力和群臣之间的博弈斗争,让世子如履薄冰更为压抑痛苦。英祖感受到了冉冉升起的年轻世子对自己权力的极大威胁,儿子磊落坦荡、不擅谋略忍耐,对心机与权力更是丝毫没有兴趣的个性,也让英祖逐渐意识到儿子并非王位的合适人选。一场世子在漫天飘雪下跪请英祖收回传位给自己的请求,与一直以来溺爱并保护世子的大妃之死,让英祖与世子之间的缓冲带彻底断裂。世子终于忍受不了严苛的父亲施与他的压力,他决心抛弃父亲与“世子”身份带给他的一切镣铐,做回自己。
来分析一下英祖的背景与心理。英祖自小经历过残酷的宫廷斗争,加上母亲崔淑嫔深沉心机的耳濡目染,甚至到英祖的上位也被传为是由于杀害了自己的长兄,英祖的成长史可谓用尽心机与手段,他本人也披着血腥黑暗的黑纱。权力容易使人心灵扭曲,而作为李氏王朝执政最久的皇帝,一辈子权力紧握在手,也使得英祖的性格更为蛮横偏激。历史上的英祖待人冷暖喜怒莫测,面对家庭依旧霸道自私,几个女儿在战战兢兢中陆续折命,最后留下的唯一的儿子也在英祖冷漠、嫌弃与折磨之中,从阳光正直的活泼少年,逐渐演变成罹患抑郁症、加虐症。最后心里早已替换王位最佳人选的英祖,面对弃子被疾病折磨仍然置之不顾还依旧挑剔刻薄辱骂打压,甚至通过政治把柄将自己最大的权力威胁者也是自己至亲的骨肉亲手屠杀,选择了更好操纵的世孙后继续执政14年,直至辞世才将王位传给自己最为理想的继承者——世孙李祘。
另外,本片的主角思悼世子,也就是英祖的儿子李楦。世子如若不是英祖唯一的儿子,恐怕可以寄情与山水诗词,捧得如花美貌的妻子,与聪慧的儿子玩闹,结识一群志趣相投的风雅知己,闲来时捧一壶小酒挥毫作画,做一个与天地无争、家庭和睦、自由不羁的富贵闲人。然而兄长的突然世,让这个善良仁厚的少年,肩负着父辈沉重的权力江山。然而世子却又是一个极端又任性的理想主义者,他不想学,更不愿逼着自己学;他手足无措、惊慌孤独,单纯的做着自己,弃江山的重任于不顾;他被疾病缠身情绪更加低落而绝望,最终无助窘迫的世子只能蜷缩进自己的山洞里,整日与戏子们玩琴弄唱,在金碧辉煌的宫殿外窝睡在狭窄的棺材之中,试图逃避整个世界对他如烈火般的焦灼。
电影中有一场戏,政治上成熟老练过人的世孙,与眼神迷离练习射箭的的父亲世子同处。世子满面狐疑地问儿子:“你就这么喜欢读书吗”。幼小的世子点头,回应:“是,因为王祖父会高兴。”世子漫不经心无奈一笑,取剑拉弓,儿子低头喃喃补充:“我也讨厌如此的我。”世子明白,儿子比自己更领会如何在深宫与权力角斗中保存自我的游戏规则,然而世子停顿片刻,眼神闪过一瞬坚毅与炽热,抬手将目标从靶心移向苍穹,直至将弓拉到最满才忽然松手将剑射出。这个画面深深地印在了孝顺的世孙的脑海里,在他为数不多对父亲的记忆中,他明白自己的父亲即使是自知最终的结局不过是重重地坠落地面消失在不知名的角落,也要做一只不以靶心为目标的箭,脱离桎梏更近距离触摸天空自由的空气,哪怕只是一瞬间。
世子演绎的一幕是理想主义者之死。身处极端的权力漩涡中心、家财万贯的家庭,父辈流传的身份与财富,不仅不会成为安逸生活的保障,反而会是一颗随时会爆发的休眠火山;还是复杂诡谲社会里置身于其中如你我般寻常普通的个体,每一个行走在上面的人都如履锋刃,不得不处处小心。不懂得适应社会的游戏规则,缺乏谋略、斟酌与圆滑谨慎,不论身世如何,一样遭命运多舛,结局黯淡抑或惨烈。一向对臣子坦诚、对亲人孝顺、对权力争夺耿直、天性自由仁义的李楦,曾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世子,最终的结局竟然在富足华美的宫殿之内被钉入米柜,忍受烈日与寒夜因饿而死。告发他意图弑君的正是他百般孝顺的母亲,递上米柜的是他一向信任的丈人,妻子与妹妹在最后关头将立场倒向世孙并放弃丈夫与兄长,就连世子备受折磨的一生中在米柜里陪伴他走过最后8天的扇子,上面绘着世子用墨色勾勒出的龙,而这条龙,正是世子为了庆祝儿子的诞生——李楦不死,英祖无法废李楦改立李祘为世子;但儿子的诞生,却成为李楦最终走向死亡的最致命原因。可以说,李楦是被他的家庭所共同谋杀的,然而帝王之家似乎也是现实的一种极端化表现:在社会的丛林法则里,成长所要学会的首要一条便是优胜劣汰,适者生存。
不论是《思悼》,还是《老炮儿》,写的是迥然不同的故事,说的是一样悲剧又壮烈的人生。回望起电影《老炮儿》,且不论其他诸如“混混如何称江湖”的论调,导演所期望架构的男主角形象,就是即使是落魄渺小的街头一霸,也要做一位盗亦有道、守“理”讲“规矩”有情义有担当的男人。然而现实残酷的地方在于,一位坚守自己的一片初心的理想主义者,等待他的也许是一曲几多悲壮的哀歌。阅罢,几年前看《革命之路》时的一句话在脑海中迟迟无法消散,“现实,梦想,现实,梦想……我第一眼看到你,便知道你与众不同。问题是,像你这么不安分的理想主义者,要么癫狂,要么死,要么痛苦终老。”
作者向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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