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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箭士柳白猿》的心灵秘密,正心以正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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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特技、零替身的武打动作,一招制敌、速胜速决的高手交量,是电影《箭士柳白猿》的超凡脱俗之处。此一影视佳作,系徐皓峰编剧并导演。徐氏依然是北京电影学院的讲师,这一身份恐怕鲜为人知。某些中国人的狡猾奸诈,使大学教师的职称评定,祸国殃民。如将大学老师统称为教授,称徐氏为徐教授,也未尝不可。影视作品《倭寇的踪迹》、《师父》、《一代宗师》、《道士下山》、《镖门》,或其网友原创投递,或其编剧,或其导演,均在宣扬中国传统的仁爱、规矩、秩序、公正、礼节、情义,其社会与艺术价值,使那些以眼前票房收入为目标的商业作品,相形见拙,无法相提并论。就此而言,是否教授,是否具有学术研究的高级职称,并不重要。如徐氏所言,《剑士柳白猿》,属画面构图电影,靠画面来完成叙事和故事演进,情节留白成为必然,存在一定观影门槛。留白需要想象,普通观众产生疑问,在所难免,揭示箭士柳白猿的心灵秘密,十分必要。
《箭士柳白猿》所演绎故事,发生于民国初年。彼时军阀四起、武馆林立。主人公少年双喜,出身贫困农家,与姐姐相依为命,目睹姐姐被恶霸强奸凌辱,他因被打手制服而无力施救,内心的屈辱让他精神失常。佛门的跳墙和尚法事,使其重新作人,精神回归正常。苦练成就的高强武功,使其执掌武馆纠纷仲裁人之职,走上柳白猿之路。被救的圈套,知恩图报,急人所急,让柳白猿卷入刺杀下野军阀行动之中。绝代名伶,哀怨柔弱,投怀送抱,让柳白猿再度偏离初心。历尽爱恨情仇,追忆师父教悔,反思自我,最终对决高手,主人公反省正心,坚守了象征公正的柳白猿名号。
作为武馆纠纷仲裁人的柳白猿,是一个名号,或者是一个职务,对于武馆纠纷,以理服人,以武功为后盾,从而定分止争。柳白猿手持攻击可远可近的弓箭,对通情达理之人,晓之以理,对蛮横粗暴之人,治之以武,令双方服膺。这一角色由徐皓峰虚构,史书所记白猿本属刺客,并无仲裁纠纷职能。
但徐皓峰并非闭门造车、凭空杜撰,这一虚构具有充分的历史和现实依据。其一,民末清初,民间纠纷解决人,其中重要来源之一是镖师、武师。身为作家、编剧、导演、大学教师的徐皓峰,也被称为武术家,称其为武林口述历史学者,并非过誉。对于武师担当仲裁人的原因,徐氏认为,“袁世凯的北洋政府和南京国民政府有一个连贯的政策,就是高抬武术人的身份,把他们贵族化,他们是当时社会生活里的明星。等于是国家政策把他们明星化了。不管有没有钱,身份都是很高贵的,所以凭借这种身份来解决纠纷。”据徐氏所述,此类武师收入颇高。当时北京大学校长的工资600大洋,顶级的武师孙禄堂基本相当,甚至更高,而一般大学当讲师,月薪仅几十大洋。其二,历史与现实中,武师及习武之人,常有伸张正义,维持社会秩序者。其三,肉体刑与生命刑,尽管惨无人道,缺乏人性,但历来为暴政人治者依重,亦为愚昧无知、缺乏人性者青睐。在冷兵器时代,在民主法治缺失的社会,武师及侠客以暴止暴、为民除害,成为重大社会纠纷的终极解决方式之一。其四,古往今来,无论官方和民间,冤家仇杀、刺客行刺、特工暗杀,均为预防祸患、了断纠纷仇恨的手段。鉴此,柳白猿这一艺术形象,虚构而不脱离现实。
柳白猿,既是一个职务,是公平、公正、正义的代表和使者;又是一个常人,是物性、兽性、神性的化合和反应。故事人物并不伟大光荣正确,徐氏并不打算患“伟光正综合症”, 柳白猿心有所歪,行有所偏,便不足为怪,个别观众为此耿耿于怀,似大可不必。
贫穷弱势的农家子弟双喜,面对同胞姐姐惨遭蹂躏,惊恐而无柰、愤怒而无助、反击而无力,彼时彼刻,姐弟俩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内心的屈辱使他精神崩溃。佛事之后,跳出寺院,遇到前辈柳白猿,结成师徒关系,看似偶然。对公平正义的呼唤,是其成为柳白猿的初心,此为必然。箭因弓而发,武馆仲裁人,以弓箭为行头,裁断纠纷,是以公心为前提。有武功无公心,有弓箭无公心,何以主持公道?
初次相遇,被追杀以致重伤的师父,沉重地告知柳白猿,此名大凶,历经六代,无人善终,“因为叫这名字,得主持公道”。 阴险奸诈的军阀暗杀组织头目过德诚认为,人人敬畏的柳白猿,“主持公道,就是得罪所有人”。师父教导柳白猿,“主持正义就是与世人结仇,要象逃犯一样生活。”看来,柳白猿的使命,就是公平正义。悬于大树之下的铜锣箭靶,被柳白猿连续射中十次,但师父对此不以为意。“射中了又怎样?这颗树在气势上压倒了你,你不敢以他为敌,只是射中了。”公平正义的敌人,现实中以各种面目呈现,如妖魔鬼怪,无比强大,稍有不慎,就会阵地失守。家庭背景与经历,师父的悉心教导,使主人公形成了柳白猿的信仰。初次面对诱惑,西洋美女的秀色,并未让其失身下水。他断然拒绝:“柳白猿是我的天命,这辈子只守着这件事,我不能出意外……交换不行”。甫任柳白猿,其使命感、责任感之强烈,可见一斑。
人性的优点,包含神性,可以惊心动魄、可歌可泣;人性的弱点,包含兽性,可以罪行滔天、人神共愤。历史上被人性弱点击中的名人,并不罕见,尼采、贝多芬,甚至被难以启齿的疾病捉弄。柳白猿为俗世之人所任,偏离初心、动摇信仰,无需大惊小怪。西洋美女二冬,为同盟会成员后人,对背信弃义、杀害兄弟的军阀,要报杀父之仇,柳白猿答应帮忙,从此卷入刺杀行动,可谓滥用职权。一代名伶月牙红,风情万种、柔美妩媚、哀怨忧伤,佯装无助,以致主人公以身相许,决定告别柳白猿生涯,可谓玩忽职守。主人公与柳白猿的名号渐渐远,以致险些死于武林高手匡一民之手。
面对西洋美女和一代名伶,柳白猿的选择,让一些观众对编导质疑。徐氏并非失误,而是匠心独具,自有其逻辑。柳白猿对初心的违背,从二冬到月牙红,是渐变而非突变。月牙红的发型、服饰与资态,与剧情的展开搭配得当。柳白猿的少年经历,使其难以抗拒二冬求助,但还是瓦解了精心设计的床诱。柳白猿的人格因素,面对衣着时尚、姿态风骚、貌若天人的月牙红,演计与心机,使她成为身陷绝境的落难弱女,勾魂摄魄,一经投怀送抱,英雄救美的情怀,使其精神防线终于被击溃,决定与绝色名伶共赴天涯海角。
徐皓峰并非普通的电影导演,一些票房过亿的电影,多数将成为过眼云烟,而徐氏的追求与艺术,将使其影视作品经久不息,历久弥新。柳白猿与西洋美女同居一室,既不动心也不动身,而是止于帮助。一代名伶投怀送抱,柳白猿可以坐怀不乱,心乱身不乱,同居一床,动心却不动身,而是止于情爱。所有的画面与对白,可见徐氏的精心构思与设计。
“所谓修身在正其心者,身有所忿懥,则不得其正;有所恐惧,则不得其正;有所好乐,则不得其正;有所忧患,则不得其正。”(《大学?修身先正心》)人性的弱点,让人犯错。人会反思,让人纠错。
《箭士柳白猿》多次使用闪回镜头。一次次闪回到姐姐的受辱,一次次闪回到师父的教诲。表明主人公在反思,对照初心,坚守原则,回头是岸。姐姐和师父的镜头,数量尽管有限,与主角无法相提并论,但贯穿影片始终,这是柳白猿正心的反映。每天对照人脸挂图,是师父教给柳白猿自省的方式,闪回镜头与顺序镜头,数次切入。“保持住初心,才不会走偏”,师父的教导,是武功,更是做人。
柳白猿斩断情丝,放弃刺杀,放过情敌,尽管单腿比武,依然胜过一向斗狠的武林高手。身全心邪,难以胜任柳白猿;而身残心正,同样做回柳白猿。
对于电影,文本说了什么,能说什么,导演想说什么,观众将会见仁见智、莫衷一是。《箭士柳白猿》,源自徐皓峰的两部小说:《民国刺客柳白猿》、《柳白猿别传》。以上两部文字作品,以及徐皓峰本人,都是解读这部电影的语境。从小说到电影,白猿依然像征者纯洁,然而,遗留的刺客,成为保留行刺的武林仲裁人,他是公平正义的象征。徐皓峰从讲规矩,走向讲正义。
当下社会,法官、警察、学者、作家、商人、艺人、农民、工人……各行各业中人,都需要心怀公平正义,都可能受到金钱美色诱惑,箭士柳白猿的内心世界与人生轨迹,发人深省,值得深思。

作者rootevi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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